第60章 药苦

夏云慌忙垂首，不敢抬眼，唯恐窥见天颜。她手脚麻利地铺展好被褥，眼角余光瞥见皇上小心翼翼地将云妍放回床上，又亲自为她掖好被角。

“好生照料着，若是她再不肯服药，便如朕方才那般，强行给她灌下去！”霍君麟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说完，又细心地压了压被角，这才起身。

“姑娘若是醒了……”夏云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

霍君麟闻言，眸光闪烁了一下，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若是换作旁人，依他的性子，定会直接晋位赐封，安排妥当。可这小宫女，之前百般抗拒，如今还昏迷不醒。若是他贸然行事，岂不是显得他太过急切，巴巴地赶着上前？

“她还没向朕低头！”霍君麟心中暗自腹诽，对此颇有几分怨念。他冷声道：“醒来后，自然送她回春禧宫。”

更何况，贤嫔如今刚经历小产之痛，她若此时晋位，宫中流言蜚语定会甚嚣尘上，不知会如何编排她。如此，岂不是辜负了她对贤嫔的一片赤忱忠心？

依着贤嫔的性子，迟早也会亲自将人送到他面前的。

霍君麟这般想着，又垂眸看了眼沉睡中的云妍，这才转身，大步走出了偏殿。

徐宪杉早已在门口恭候多时，见他出来，立刻压低声音道：“皇上，正殿那边还在审问着呢。”

“知道了，走吧。”霍君麟淡淡应了一声，面色平静，让人难以捉摸他此刻的真实情绪。

当霍君麟重新回到正殿时，众人纷纷起身行礼，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他身上那件崭新的衣袍上。

方才，御前的夏云姑姑神色慌张地匆匆赶来，在徐宪杉耳边低语了几句。徐宪杉听后，脸色骤变，随即走到皇上身边，附耳禀报。

皇上面上虽未显露分毫，却立即起身，扔下满殿众人，径直离去。

他未曾刻意遮掩，众人自然也心知肚明，他是去了侧殿，足足一刻钟才回来，且换了一身衣裳。

侧殿如今安置着何人，在场之人心中都明镜似的。

毕竟，被贤嫔拉下水，又奋不顾身地救贤嫔出水，如今正需要救治的，唯有那一位。

更有人亲眼目睹皇上抱着昏迷的她，前往偏殿。

御前得用的夏云姑姑忙前忙后，又是取衣，又是熬药，又是请御医，动静之大，就算她们是聋子也该听到了！

刘美人眼中妒火中烧，难以掩饰。看皇上如此紧张，倒像是让那个小宫女因祸得福了！

“皇上……”皇后微微福身，面色依旧冷若冰霜，目不斜视，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皇上换了身衣服。

霍君麟淡淡地“嗯”了一声，在主位上落座，沉声道：“继续。”

皇后这才缓缓坐下，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刘美人，语气严厉地问道：“你还不认错吗？”

“皇后娘娘，臣妾实在不知错在何处。臣妾不过是与贤嫔姐姐拌了几句嘴，并非臣妾将她推入水中啊！”刘美人一脸委屈，眼泪盈眶，却偷偷地看向皇上。

皇后依旧面沉如水，她身边的兰英心中却冷笑不已。

现在说得如此动听，说什么拌了几句嘴。经过一番审问，早已查明，这个刘美人分明是故意激怒贤嫔，好借机让皇上责罚贤嫔罢了。

若非她从中挑拨，贤嫔早就在那宫女的劝说下回宫去了，又怎会发生后面这些事！

霍君麟却连看都未看刘美人一眼，而是转向身边的徐宪杉，问道：“欣妃呢？为何不见她前来？”

“回皇上，欣妃娘娘身边的人来说，大皇子今日身体不适，离不开人，娘娘便不来了。”徐宪杉低声回答道。

霍君麟眉头微蹙，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派人去看看，告诉欣妃一声，朕得空再去探望大皇子。”

“奴才记下了。”徐宪杉恭敬地应道。

两人说话间，霍君麟自始至终都未曾正眼瞧过刘美人一眼。

刘美人满脸难以置信，眼神逐渐变得哀怨，看向皇后的目光中也带着一丝埋怨。

今日之事与她有何干系？她又怎会料到，孔采女会突然发疯，将贤嫔推入水中？

这根本就是无妄之灾！

但她哪里知道，皇上一直以来对她多有恩宠，不过是为了分散其他人的注意力。如今贤嫔腹中的孩子还是被人害了，他已懒得再看刘美人这个愚蠢之物一眼。

“皇上，臣妾真的只是与贤嫔姐姐吵了几句嘴……”刘美人还想辩解，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几个太监拖着一个浑身是血，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人走了进来。

那浑身是血的人，正是孔采女。

看到她这般惨状，刘美人先是惊得瘫软在地，随后便捂着嘴，不住地干呕，再也无力为自己辩解。

皇后扫了刘美人一眼，又看向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孔采女。

“还不快说，你究竟为何要加害贤嫔？若是还不肯说实话，下次便直接将你拖入慎刑司！”皇后怒不可遏地拍了一下扶手，眼中的愤怒并非作假。

她很清楚皇上和太后多么看重贤嫔腹中的孩子，太后更是不止一次地叮嘱她，一定要小心提防。

这段时间，她就连贤嫔的一饮一啄都小心留意，可千防万防，前有小小金钱草差点毒杀贤嫔，后又有贤嫔落水小产。

皇后不敢想象太后如今有多生气，对自己又有多失望！

孔采女闻声，艰难地抬起头，看向高坐在上的皇后，眼神又移向皇上。她发出了两声凄厉的冷笑，声音虚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断气：“加害贤嫔需要什么理由吗？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我就是要让她死！可惜她运气还是这么好，只是掉了孩子，人还活着！”

“住口！”皇后厉声喝止。

可孔采女怎会闭嘴，她眼中满是怨恨，嘶哑着嗓子说道：“为什么，为什么她的运气就能这么好？我多喜欢孩子啊，为什么上天就不能给我一个孩子！”

她又看向皇上，带着一丝恳求道：“皇上，皇上，若你还念在多年的情分上，就给我一个痛快的吧！是我，就是我要杀了贤嫔的，求你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