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风云变

云妍强压下内心的波澜，挤出一丝笑容，向着前方挥了挥手，旋即，她头也不回地迈开步伐，加快速度向自己的住所走去。

直至那扇略显陈旧的房门被紧紧闭合，隔绝了外界的视线，云妍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她如同被抽走了脊梁一般，无力地瘫靠在门板上，那双原本充满活力的手，此刻紧紧攥成拳头，指节泛白，隐隐颤抖的双腿，也暴露了她此刻内心的真实写照。

她缓缓移动脚步，如同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扶着桌子，一步一步挪到床边，身体一软，便跌坐在那张略显简陋的木板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世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良久，她才如同从一场噩梦中惊醒，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胸口剧烈起伏，仿佛要将所有的不安与恐惧都一并排出。

云妍下意识地转头，目光落在自己那张尚未完全收拾妥当的床铺上，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将一切都提前整理好，彻底告别这个压抑、束缚她的地方。

“还好，我马上就能彻底远离这个鬼地方了。”她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解脱，也带着一丝对未来的憧憬。

——

春禧宫，这座往日里充满欢声笑语的宫殿，此刻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然而，这份寂静只是表象，一股暗流正在这紫禁城的各个角落涌动，无数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这里，无数颗心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而躁动不安。

距离春禧宫最近的玉康宫，率先得到了消息。

刘美人斜倚在软榻之上，正兴致勃勃地欣赏着宫女为自己精心染制的凤仙花蔻丹，那鲜红的汁液，映衬着她白皙的手指，显得格外娇艳。然而，当她听完小太监气喘吁吁带回来的消息时，手中的花汁瞬间洒落，将她那精心描绘的妆容都染上了一抹狼狈的红色。

“贤嫔……小产了？！”她原本娇媚的声音此刻充满了惊诧与难以置信，但在这惊诧之中，却又夹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

那小太监吓得魂飞魄散，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埋进胸腔里，他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回……回禀美人，听说是……没，没有小产。”

刘美人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她猛地一拍桌子，怒斥道：“真是废物！都已经动手了，竟然还无法除掉一个尚未出生的孽种！”

她怒火中烧，将心中的不满尽情宣泄，直到发泄得差不多了，才缓缓坐了下来，示意宫女为自己擦拭染红的手掌。

“是谁做的？”刘美人这才想起询问幕后主使。

小太监不敢隐瞒，如实禀报道：“回美人，奴才尚未查到。不过，听说孔答应已经被贬为采女了。”

刘美人听罢，柳眉微微一挑，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贬为采女？看来，此事与她无关。”

她啧了一声，语气轻蔑地说道：“那个孔氏，最会的就是在皇后面前装模作样，博取同情。如今她遭了惩罚，明日去给皇后请安的时候，本宫倒要好好看看，皇后的脸色会有多精彩！”

“皇上呢？”她继续追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小太监的声音更加磕绊了：“皇……皇上还在春禧宫……”

“哼！”闻言，刘美人再次发出一声冷哼，语气中充满了嫉妒与不甘：“竟然没有能弄掉她的孩子，真是让她捡了个天大的便宜！等着瞧吧，很快就能看到她在皇后面前耀武扬威的得意模样了！”

而她口中，那个“脸色会很好看”的皇后，此刻正端坐在梳妆台前，贴身的宫女小心翼翼地为她卸下头上的珠钗环佩。

“娘娘，这次皇上实在太过分了！这后宫事宜本就应该由您来掌管，他不让您踏入春禧宫也就算了，为何连处置一个小小的孔答应，都不与您商量一声！”宫女语气愤愤不平，显然对皇上的做法极为不满。

镜中，映出一张略显苍白的面容，女子眉目清秀，气质淡雅，卸去华丽的装饰，反而更显清冷高贵。

皇后似乎有些疲惫，她轻轻按揉着眉心，语气平静地说道：“慎言！这后宫本就是皇上的后宫，他自然有权做主。”

“娘娘！”宫女还想继续辩解，但看到皇后疲惫的神情，还是识趣地闭上了嘴，转而扶着她起身，走到床边坐下。

“药马上就好了，娘娘还是先服药，再休息一会儿吧。”宫女柔声劝慰道。

皇后微微颔首，抬手抵在唇边，轻轻咳嗽了两声。

听到她又开始咳嗽，宫女忍不住再次抱怨道：“皇上也是，既然不让娘娘处置，为何不直接派人过来说一声？让娘娘一直苦苦等待，好不容易才好转一些，如今又开始咳嗽了！”

“你今日的话，未免太多了些。”皇后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从床头拿起一本书，随意翻开一页，漫不经心地浏览着，“皇上向来如此，你又何必大惊小怪？”

“是奴婢多嘴了。”宫女自知失言，连忙低头认错。

“太后若是问起此事，你也不许多嘴！”皇后再次抬眸，语气严肃地告诫道。

“奴婢明白。”宫女闷闷地应了一声，语气低落：“皇上已经下令将孔答应迁出春禧宫，下边的人过来询问，应该将她安置在何处，此事还需娘娘您来定夺。”

皇后漫不经心地翻动着手中的书页，语气淡漠地说道：“既然皇上不愿再见到她，那就将她安置在最西边的暖云阁吧。”

暖云阁虽然位置偏僻，但并非破败不堪、无人问津之地，只是距离皇上的寝宫最为遥远，自然也就成了后宫中最冷清、最容易被人遗忘的角落。

“这样也好，省得她再去拦截皇上的銮驾，惹人耻笑。”宫女赞同地点了点头，认为这个安排十分妥当。

皇后却未置可否，只是低头专注于手中的书本，不时轻轻翻动一页。

就在宫女准备悄然退下，不再打扰她的时候，皇后突然开口问道：“皇上现在还在贤嫔的宫里吗？”

宫女立刻恭敬地回答道：“回娘娘，是的。御膳房已经将午膳送过去了，想必这会儿正在用膳。”

皇后微微点了点头，又问道：“听说，之前贤嫔曾派身边一位容貌出众的宫女，去御前送点心。今日被栽赃陷害的那位，可是她？”

宫女仔细回忆了一下，才回答道：“似乎是的。”

皇后闻言，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看来这贤嫔，确实与众不同了，竟然连利用宫女固宠这种事情，都能想得出来。”

“皇上不是一直没有召见她吗？”宫女疑惑地问道。

“今日不就见到了？听说，那位宫女可是个一等一的美人胚子，去御前的时候，让不少人都看花了眼。奴婢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却听人说，她颇有前朝赵昭仪的风韵。”皇后轻描淡写地说道。

赵昭仪乃是先皇的宠妃，曾一度宠冠六宫，风光无限。

皇后闻言，抬眸深深地看了宫女一眼，语气平静地问道：“照你这么说，这后宫又要迎来新人了？”她那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手中的书页，神情莫测，让人难以捉摸。

宫女不屑地冷哼一声，语气刻薄地说道：“可惜，她学谁不好，偏偏要学那赵昭仪。她的下场可并不好，据说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下。”

皇后再次垂下眼眸，没有接她的话茬，而是吩咐道：“听说，皇上赏了他们一些银两，你也包上一些，亲自走一趟吧。”

宫女闻言，眼珠一转，立刻恭敬地应道：“奴婢这就去。”她心中也对那位能够引起皇上注意的小宫女，充满了好奇。

“去吧。”皇后淡淡一笑，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待宫女离开后，皇后便再次垂下眼眸，继续翻看着手中的书本，只是过了许久，都不见她翻动一页。

皇后懿旨下达之时，云妍才刚刚将东西整理了一半。

她也来不及重新梳洗打扮，只是匆忙换下身上那件略显褶皱的衣裳，便随着前来传旨的小宫女，急匆匆地赶往前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