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阴毒

徐宪杉闻言，大气都不敢喘，唯唯诺诺应下，脚下生风般退了出去。

张御医一丝不苟地施针，蒋院正则再次屏息凝神，为贤嫔娘娘诊脉。时间仿佛凝固，半晌，他才缓缓收回手，转向龙颜焦虑的霍君麟，沉声道：“皇上，请宽心。娘娘的脉象虽然有些紊乱，但总体还算平稳。此次见红，仅是滑胎的先兆，龙胎的情况尚属稳定。”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紧绷的心弦，这才稍稍放松了些许。

霍君麟的身形微微一晃，在宫女及时搬来的凳子上落座，目光怜惜地停留在逐渐安静下来的贤嫔身上。他略作思忖，向蒋院正问道：“方才院正所言的金钱草，听起来似乎是一种药材。”

“确是如此。”蒋院正神色凝重地点头，解释道，“回禀皇上，金钱草具有利尿通淋、清热利湿之功效，本是一味良药。然而，对于身怀六甲的女子而言，它却是性属阴寒之物，即便是要用，也需万分谨慎，切不可长期或过量服用。依娘娘如今的状况来看，定是服用金钱草已有一段时间，才会引发小产之兆。”

“娘娘此前可有什么异常症状？”霍君麟追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容珆正小心翼翼地安抚着贤嫔，云妍见状，只能挺身而出，恭敬地答道：“回禀蒋院正，娘娘近来的确时常感到身体不适，但那些症状，都像是孕期常见的反应。不如您详细说说，长期服用金钱草会有何不良后果，也好让奴婢能仔细回忆分辨一番。”

听到她这番条理清晰的话语，蒋院正略感诧异地看了云妍一眼，随后耐心解释道：“若只是偶尔服用一两次，实则并无大碍。但若长期服用，便会导致小便次数增多，从而使人体变得虚弱；此外，还会引起食欲不振、恶心呕吐等症状。长此以往，必定会损伤龙胎。”

随着他越说越深入，眉头也越皱越紧，声音也渐渐低沉下去，因为他所描述的这些症状，恰恰与孕妇常有的反应极为相似！

云妍听得脊背发凉，忍不住惊呼道：“好生阴险歹毒！”

这句话，又何尝不是在场所有人心中的真实写照。

贤嫔的肚子一天天隆起，胎儿逐渐挤压着她的内脏，使得她本就小便频繁、食欲不振。在这种情况下，暗中加入金钱草，若不等到病情爆发，根本难以察觉！

真是好算计，好狠毒的心肠！

“彻查！”霍君麟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怒火，厉声喝道：“即刻封闭宫门，给朕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地搜查，务必搜个水落石出！”

前来执行搜宫任务的，虽是御前侍奉的太监，还未到动用禁军的地步，但他们毕竟是男子，更不会对一个小小的宫女有丝毫的客气。

因此，一听到要搜宫的消息，云妍便立即找到阿容，将她带入殿内，让她紧紧跟在自己和容珆的身旁，寸步不离。

与云妍的镇定自若不同，阿容显得惊慌失措，眼神都有些发直。她紧紧握着云妍的手，过了许久才稍微安定下来，亦步亦趋地跟在云妍和容珆的身后，头都不敢抬起。

所幸，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尚未苏醒的贤嫔身上，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毫不起眼的小宫女。

随着宫门紧闭，那些对殿内情况一无所知的人，也都立刻明白过来，贤嫔娘娘那边一定是出事了。

这春禧宫内，可并非只有贤嫔一人居住，西殿还住着一位孔答应。

于是，便有人斗胆请示皇上，是否需要搜查西殿。

霍君麟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虽然还不至于勃然大怒，但脸色也阴沉得可怕。听到请示，他立刻怒喝道：“朕已经说了，要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地搜干净！”

御前的太监们吓得立刻缩了下脖子，赶紧应声称是，然后退了出去。

云妍也回想起了之前西殿的种种古怪之处。如今宫中局势混乱，若是有人趁乱浑水摸鱼……

她轻轻拍了拍阿容的手，将她推到容珆的身后，自己则深吸一口气，走到霍君麟的面前。

“皇上，孔答应毕竟是宫妃，若是被宫人冒犯，便是我们娘娘的罪过了。不如皇上恩准，请她移步至正殿。”她恭敬地说道。

站在霍君麟身后的徐宪杉，听到这话，也在一旁附和道：“云妍姑娘所言极是，还是不要惊扰了孔答应为好。”

霍君麟的目光却始终紧锁在云妍的身上。她这番话，说得可谓是滴水不漏，现在提出来也合情合理。可不合情理的是，她一早上都缩头缩脑，竟然为了一个孔答应，敢于上前与自己对话。

这件事，处处都透着古怪……

顶着霍君麟锐利的目光，云妍的手心里攥满了汗水。她也不想再在皇上面前抛头露面，可有些事情，却是不得不做的！

良久，霍君麟才终于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去请孔答应过来。”

然而，前去请孔答应的人还没来得及动身，她本人却已经出现在殿外。

只见孔答应神色惶恐不安，整个人都依偎在宫女紫桑的身上。她的身形不算婀娜，但胜在娇小玲珑，因此看起来倒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

既是身居妃位，容貌自然不会逊色。只是孔答应或许是出身不高的缘故，总给人一种畏畏缩缩的感觉，看人的时候眼神也总是躲躲闪闪，让人难以喜欢。

更何况，孔答应还特别喜欢与皇上“偶遇”，不知从中“截胡”了多少次。若是有人因此责问她，她便会哭天抹泪，弄得好像别人欺负了她一样。

因此，各宫嫔妃都不太喜欢与她交往。不过，她擅长刺绣，经常会往各宫送些绣品或衣裳，又懂得讨好太后，倒也能在后宫之中勉强立足。

门口的宫人刚一放她进来，孔答应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往皇上的怀里扑，“皇上，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啊？臣妾真是吓坏了。”

她这副姿态，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孔答应是真的害怕也好，是装的也罢，贤嫔娘娘还躺在这里，勉强喘着气呢，她却娇滴滴地跑来，看都不看贤嫔一眼，就径直往皇上的怀里扑，这不要脸的程度，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霍君麟原本就阴沉着脸，见到她这副作态，眼中更是闪过一丝不耐烦。

他抬手直接将她挡开，语气冰冷地说道：“还嫌这里不够乱吗？收起你那些无谓的心思，否则就滚回你的西殿去！”

孔答应却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不悦，只是委委屈屈地看了他一眼，语气缠绵地说道：“臣妾不闹皇上便是。”那姿态，就好像霍君麟刚才是在与她调情一般。

这便是孔答应的本事了。不管你是好意还是恶意，她总能自动将你的话曲解成别的意思，让人根本分不清，她到底是真傻，还是故意装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