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冤家路窄

云妍险些没忍住，想抬手掏掏耳朵。

她向来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再犯我，我还一针；人还犯我，斩草除根的处世哲学。既然狭路相逢，那也没必要对她客气。

云妍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径直绕过清荷，走向内务府司的总管太监，递出手中的对牌，清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我是春禧宫的，奉命前来领取本月的月钱。”

被人彻底无视，清荷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恼怒之下，双眼如同淬了毒的利箭，又在云妍的背影上狠狠地剜了两下。

内务府司的总管太监，眯缝着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云妍好几眼，浑浊的目光中带着几分看戏的神色，但并未故意刁难，很快就清点完毕，将这个月的月钱递给了云妍。

云妍接过略显沉甸甸的月俸，对总管太监略微颔首，轻声道：“有劳公公。”

话音未落，她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根本不给清荷再次开口的机会。

清荷恨恨地跺了跺脚，狠狠地瞪着云妍的背影，转过头，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对着首领太监娇声道：“张公公，您还不赶紧安排人手，将东西抬走？刘美人那边还等着呢！”

眼下正值春日，天气逐渐转暖，各宫都在忙着更换轻薄的纱质帷幔。刘美人嫌弃宫里旧的样式不好看，特意命内务府重新赶制了一批，今日清荷便是奉命前来取货的。

“哎哟，我的小祖宗，”张怀德满脸堆笑，略带谄媚地说道：“杂家哪儿放心让那些个粗手笨脚的奴才们伺候，这不得亲自过去一趟，才能安心嘛！”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张公公了。”清荷面对张怀德的殷勤，心中充满了得意，但表面上却依旧摆出一副矜持的姿态。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内务府司的大门，清荷眼尖地发现云妍的身影还未走远，便急忙甩下身后的一众太监宫女，气势汹汹地追了上去，硬生生地将云妍堵在了通往御花园的宫道之上。

云妍没料到她竟然如此纠缠不休，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精致的脸庞上闪过一丝不悦。

“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呢，原来是来领那点可怜的月俸啊？半个月的月钱也巴巴地跑来，真是不嫌丢人现眼！”清荷轻蔑地瞥了一眼云妍手中紧紧攥着的荷包，语气尖酸刻薄，充满了讥讽。

云妍倒是不怕她，只是不想无故惹事，更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她发生争执。毕竟，在场的除了内务府司的人，宫道上也不时有来往的宫女太监，一个个看似忙碌，实则都暗中观察着这边的情况，等着看好戏呢。

她可不想遂了这些人的心愿！

无奈之下，云妍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内务府首领太监张怀德。

张怀德感受到云妍的目光，立刻心领神会地低下头，假装仔细检查着小太监们抬着的箱笼，心里却叫苦不迭，暗暗祈祷着别把自己牵扯进去。一边是如今风头正盛的贤嫔娘娘，一边是怀着龙种的刘美人，这两位主子，他可是一个都得罪不起啊！

见他这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云妍心中不由得轻哼一声，果然都是些见风使舵、趋炎附势的势利眼。想当初，她替贤嫔娘娘来内务府司领取份例的时候，这张怀德可是殷勤得很，一口一个“云妍姑娘”叫得亲热无比。

“怎么，今日哑巴了？前些日子的那股张狂劲儿都跑到哪里去了？”见云妍始终沉默不语，清荷越发得意起来，口中的话也变得愈发难听。

事不过三，云妍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她冷冷地看了清荷一眼，语气冰冷地说道：“我确实没有姐姐那般高远的眼界，连嫔位的半月月俸都看不上眼。不知刘美人每月的月俸有多少呢？”

嫔位的月俸是每月二百两银子，而美人则是每月一百两。就算贤嫔娘娘被罚了半个月的月俸，也只是降到了美人的等级而已。

果然，一听到这句话，清荷原本还算清秀的脸庞瞬间变得铁青，恼羞成怒地尖叫道：“你……你竟然敢讽刺我家美人！”

云妍一听这话，立刻用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按住自己的嘴唇，脸上露出一副无比惶恐的表情，无辜地说道：“姐姐，你可真是冤枉我了！我只是看姐姐这么瞧不上我家娘娘的月俸，所以才好奇刘美人的月俸有多少罢了。姐姐可以骂我见识短浅、孤陋寡闻，但怎么能凭空污蔑我讽刺刘美人呢？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啊！”

她这番矫揉造作、惺惺作态的模样，气得清荷差点没背过气去。她伸出涂着鲜红蔻丹的纤细手指，指着云妍的脸，咬牙切齿地骂道：“果然是个伶牙俐齿、巧言令色的贱人！”

“哪里及得上姐姐您的一分一毫。”她越是跳脚，云妍就越是冷静淡定，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这么说来，姐姐确实是看不上我家娘娘的月俸了？想必姐姐家里一定有金山银山吧？既然如此，那姐姐为什么还要进宫当一个卑微的宫女，伺候人呢？难道是不想吗？”

这番话句句诛心，如同锋利的刀子一般，狠狠地扎在清荷的心上，气得她脸色涨红，怒火中烧。她扬起手臂，狠狠地朝着云妍的脸上扇去。

“你……你……我今天非要撕烂你的嘴不可！”

云妍早有防备，身形灵巧地一闪，便躲到了张怀德的身后。清荷那一巴掌，险些直接扇在了张怀德的脸上。

张怀德吓了一跳，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事到如今，他就算再想置身事外，也已经是不可能了。他连忙堆起满脸的笑容，上前劝和道：“两位，两位，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手动脚呢？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张公公，您快劝劝这位姐姐吧！刘美人也是极尊贵的人品，怎得身边的宫女这般不讲道理，动不动就伸手打人，这又是什么规矩？”云妍躲在张怀德的身后，探出半个脑袋，还不忘煽风点火，拱火架秧子。

这番话就像是一根锋利的刺，狠狠地扎在清荷的心里，让她瞬间清醒了几分。她环顾四周，发现已经有不少宫女太监停下了脚步，朝着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心中顿时感到一阵羞愧和恼怒。她恨恨地一甩袖子，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看你这贱人不顺眼，想要教训你一顿，与我家美人有什么关系？你也就只敢在我面前呈呈口舌之利罢了，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张狂到几时！”

这样毫无威胁的话，能吓到云妍吗？当然不能！

就算她今天真的忍气吞声，委曲求全，刘美人难道就会放过她吗？

“姐姐还是先管好自己吧，我就不劳姐姐费心了。”云妍语气冷冽，毫不示弱地反击道。

“你！”清荷却碍于云妍刚才的那番话，投鼠忌器，不敢再轻举妄动。论口才，她又说不过云妍，只能咬牙切齿地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云妍见好就收，不再继续说刺激她的话，以免她恼羞成怒，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如果没什么其他的事情，我就先走一步了。”

她说完，又转过头，看向一旁的张怀德，眸中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讽，“今日还要多谢公公了。”

内务府司从来没有短过春禧宫一丁点的份例，就连红罗炭都是一筐筐地往春禧宫送，这肯定是皇上特意授意他的。

这也是云妍敢如此理直气壮地与他说话的底气所在。

一听这话，张怀德瞬间变成了一张苦瓜脸，心中哀嚎不已：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就这么倒霉，偏偏跟这两个姑奶奶撞到了一块儿！

她们堵着宫道，云妍懒得再与她们继续纠缠下去，便转了个方向，拐进了御花园，打算抄近道返回春禧宫。

走到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云妍才停住脚步，有些懊恼地抓了抓自己的额头，精致的脸庞上写满了后悔。

她怎么就没忍住呢？这下好了，可真是狠狠地在人前出了一回风头！

以这后宫里传播八卦的速度，估计用不了半个时辰，所有的人都会知道贤嫔娘娘身边有一个牙尖嘴利、伶牙俐齿的小宫女，名叫云妍。

可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低调啊！低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