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美人泪

听着容珆这番从未吐露的心声，再瞧着她那双闪烁着光芒的眼眸，云妍顿觉心中一块巨石落地，不由得轻笑道：“姐姐这般气魄，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说什么浑话呢。”容珆嗔怪地横了她一眼，见她眉眼弯弯，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云妍将头轻轻靠在容珆的肩头，柔声道：“姐姐，这样真好，咱们姐妹都有各自的盘算和期盼，上天一定不会辜负咱们的，一定会让咱们心想事成的，对不对？”

容珆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低声安慰道：“别怕，会的，一定会的。”

两人就这样默默地依偎着，都觉得未来的日子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许久之后，容珆才打破了这份静谧，轻声道：“其他倒是不必太过忧心，只是此事万万不能让娘娘生疑，她对皇上用情至深，又心思极为细腻敏感，我怕她会对你不利。”

“若我还如从前那般懵懂无知，或许会不小心露出什么马脚，但如今我心中已然有了成算，定然不会让她察觉分毫。”云妍面色微冷，语气坚定。

容珆赞许地点点头，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道：“我去正殿候着，今夜想来也无甚要事，你就在屋里好好暖和着，只是要多加警醒些。”

“我知道了，姐姐快去吧。”云妍乖巧应道。

待容珆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云妍脸上那抹强装的笑意才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淡淡的忧虑。

看来得尽快想个万全之策，不能再频繁地在贤嫔面前抛头露面了。

过了良久，房间里才响起一声幽幽的叹息，带着几分无奈和惆怅。

转眼间，半个月的光阴悄然流逝，皇上总共才来了两次后宫，一次去了刘美人那里，另一次则是去了欣妃的宫中。

春禧宫仿佛又陷入了沉寂之中，正殿的贤嫔领了旨意，免去了每日向皇后和太后请安的繁琐礼节，西殿的孔答应则依旧被禁足，整个春禧宫都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气氛之中，仿佛所有的热闹都与她们无关。

或许是皇上上次展现了足够多对贤嫔的宠爱和重视，贤嫔表面上看起来平静了许多，但在这平静的表面之下，却依旧涌动着一股难以察觉的暗流。

“回禀娘娘，徐总管说，皇上政务繁忙，实在抽不出时间接见奴婢，只是将奴婢送去的百合粥留下，便打发奴婢回来了。”容芝一脸忐忑不安，紧紧握着食盒的手都微微颤抖着。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娘娘每次都让她去给皇上送东西，徐总管每次都笑眯眯地收下了，可她却始终没能见到皇上一面。

“废物！真是个没用的东西！”贤嫔正端坐在梳妆台前，精心描绘着自己的妆容，听到容芝的回禀，顿时怒火中烧，随手便将手中那支镶嵌着珍珠、点缀着翠玉的金簪朝着容芝狠狠地掷了过去。

那支金簪几乎是擦着容芝的鬓角飞过去的，锋利的边缘不知是划到了镶嵌的金片还是云母，在她白皙的眉梢上划出了一道细细的血痕，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云妍站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心中不禁一阵后怕，若是那金簪再偏离一分，恐怕就要狠狠地砸在容芝的眼睛上了。

若真是砸到了眼睛，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云妍敛住眸光，在心中暗暗叹息，所谓的主仆情深，只怕也不过如此吧。

容芝“噗通”一声双膝跪地，顾不得眉梢上的伤口，惶恐不安地匍匐着将那支金簪捡了回来，还不忘小心翼翼地将摔歪了的蝴蝶触须掰正，生怕哪里做得不够好，惹得贤嫔更加生气。

她颤抖着跪行到贤嫔跟前，双手小心翼翼地将金簪捧到贤嫔面前，带着哭腔道：“娘娘息怒，都是奴婢没用，您还怀着小皇子，犯不着为了奴婢这种人而生气。”

贤嫔闻言，这才缓缓侧过头，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美目微瞪，语气严厉地斥责道：“少拿本宫肚子里的孩子做筏子！你算个什么东西！”

这几日，贤嫔每日都服用着精心调配的药膳，胃口比以往好了许多，再加上上下宫人尽心尽力的伺候，她这一胎养得极好，脸上原本的病容也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丰润的光泽，容貌也比往昔更加动人，只是眉目之间少了几分柔弱，多了几分凌厉，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奴婢不敢，奴婢绝没有那个意思。”容芝惊惶之余，眼中也蓄满了晶莹的泪水，声音颤抖着解释道：“奴婢真的是担心娘娘的身体，奴婢是真心希望娘娘能平安顺遂，奴婢没用，娘娘您怎么拿奴婢出气都行，若您因为奴婢气出个好歹，奴婢万死也不能偿还。”

容芝这番话语真挚而恳切，任谁听了都会为之动容。

毕竟是跟了自己多年的老人了，贤嫔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眼神逐渐柔和下来，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也缓和了几分，问道：“哭什么哭，本宫何时说过要罚你了？”

容芝闻言，顿时转啼为笑，破涕为笑，声音也变得轻快起来，“奴婢任凭娘娘处罚。”

听到她满怀感激的声音，云妍微微抬起眼眸，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心中很难不佩服容芝的这份忍耐和忠心。

她看得出来，容芝是真的在担心贤嫔的身体，这份赤忱的忠心，只怕是这后宫之中所有奴婢加起来都比不上的。

只是她善妒多疑的性子也着实随了贤嫔，若不是她一味地打压下人，春禧宫上下又怎么会离心离德呢？

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贤嫔的纵容。

有这么一个千依百顺的人在身边，贤嫔的脾气也是越来越坏，稍有不顺心意，便会拿身边的人撒气。

这对主仆，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互相成就了吧。

“可有瞧见旁人？”贤嫔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和，却只字未提让容芝起身的事情，仿佛她跪在那里是理所当然一般。

“奴婢没有瞧见其他人，但徐总管说，欣妃娘娘先前也曾送了一份洋参茯苓茶过去，也没能见到皇上。”容芝连忙答道。

贤嫔听了这话，这才伸出手将那支金簪捏了起来，语气带着几分不屑地说道：“徐宪杉那老东西，向来是油嘴滑舌，他的话，连一个字都不能信。”

话虽是这么说，但显然她心中的怒气已经消散了不少。

贤嫔抬手将金簪递给了云妍，语气淡淡地说道：“云妍，过来给本宫簪上吧。”

云妍刚要伸手去接，容芝却突然一下站起身来，不着痕迹地将她挤开，抢先一步接过了贤嫔手中的金簪。

“娘娘，还是让奴婢来吧。”容芝谄媚地笑着说道。

云妍猝不及防，被她撞疼了胳膊，眉尖微微一蹙，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没有作声，只是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贤嫔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实则她的余光一直都在暗暗地观察着云妍的反应，直到容芝小心翼翼地将金簪插在她的发髻上，她才状似关切地问道：“云妍，你这几日似乎安静了许多，可是风寒还没有完全好利索吗？”

云妍知道自己刚才不该一直默不作声，若是放在以前，她肯定会极力哄贤嫔开心，可如今她实在是不想再费那个心思，也不想再与她虚与委蛇。

这几日她仔细观察过，贤嫔总是时不时地就要盯着她的脸瞧，虽然表情并不明显，可处处都能感受到她对自己那份深深的警惕和防备，这让她感到心力交瘁。

“劳娘娘费心了，只是奴婢这身子不争气，让娘娘担心了。”云妍故意忽略了她话中的“安静”二字，只是用一种虚弱的声音回答道。

贤嫔眼神掠过她苍白的面色，又落回到自己娇嫩白皙的脸上，心情顿时又好了几分，嘴角也微微扬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瞧你这小脸白的，看得本宫都有些心疼了。”

这话听起来似乎充满了关怀，可实际上却让人感到不寒而栗，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云妍在心中暗暗腹诽，脸上却依旧露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仿佛真的被贤嫔的关心所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