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躲猫猫

容珆注视着贤嫔的神情，察觉到她眼底的疑虑消散，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暂时蒙混过关了。

然而，她心里清楚，贤嫔的放下戒心恐怕只是暂时的。明珠即便被掩盖，也终究会散发出光芒，云妍日后在宫中，恐怕会越来越引人注目。

云妍见殿中暂时没有需要她伺候的地方，便没有急着回去，而是跑到厨房，跟在厨娘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实则是在偷师学艺。

宫里的人都知道她如今在贤嫔娘娘身边得脸，对她都另眼相看，厨娘对她也比以前耐心了几分，不会动不动就赶她走。

好不容易熬到当差结束，云妍兴冲冲地往回赶，刚走到春禧宫殿门口，就被迎出来的容珆叫住了。

“云妍，我瞧着殿里的炭火好像不太够用了，你去内务府司领些回来吧。”容珆的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促。

云妍有些疑惑，她记得阿容前几天才刚去领过炭，怎么这么快就用完了？虽然心中疑惑，但她也没有多问，只当是这几日倒春寒，炭火烧得快了些。

“好，我现在就去领。”她乖巧地点点头，转身就要走，却又被容珆叫住。

容珆快步走上前，神秘兮兮地塞了一个精致的帕子到云妍手中，“对了，这是我近日新绣的帕子，你顺道跑一趟，替我送给内务府司的阮嬷嬷。”

云妍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帕子，只见上面用五彩丝线绣着一枝缠枝梅花，针脚细密，构图简洁却意境深远，看起来栩栩如生，足见绣工之精湛。

她立刻佯装生气地嗔怪道：“好姐姐，你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阮嬷嬷，我可眼馋你绣的帕子好久了！”

容珆闻言，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小妮子，真是个促狭鬼！放心吧，记着呢，这几日就给你也绣一方，这总成了吧！”

云妍一听这话，立刻眉开眼笑，一把挽住容珆的胳膊，撒娇道：“这还差不多！我可等着姐姐的好手艺了。”说完，她便朝着容珆挥挥手，脚步轻快地朝着宫外走去。

目送着云妍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容珆这才长舒一口气，抬手轻轻拍了拍胸口。她是有意把云妍支开的。

皇上应该很快就要来了，娘娘已经对她和皇上的关系起了疑心，若是再让她和皇上单独共处一室，难免会被瞧出什么端倪。

看来必须得找个合适的时间，好好和云妍说说这件事了。

果不其然，云妍前脚刚走没多久，皇上霍君麟的銮驾就到了春禧宫。

贤嫔早已精心打扮过，换了一身水绿色的宫装，衬得她肤白胜雪，明艳动人。霍君麟走进殿内，目光却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搜寻了一圈，却没有瞧见那个明丽惹眼的人影。

他略微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面色如常地赞了一句，“爱妃今日果然清丽脱俗，宛如一朵出水芙蓉。”

贤嫔听了这话，面露娇羞之色，伸出纤纤玉指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柔声道：“皇上喜欢就好。臣妾费尽心思打扮，总算没有辜负这身新衣。”

霍君麟未置可否，只是淡淡一笑，便扶着贤嫔的手，一同走进了殿内。

跟在霍君麟身边的徐宪杉，察言观色的本事可谓是炉火纯青。他早就敏锐地察觉到，皇上今日的兴致似乎并不高，明显不如来春禧宫之前那般兴致勃勃。他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皇上是因为什么而感到兴致缺缺，便悄悄地抬眼，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满脸欢喜的贤嫔，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赶紧把头垂得更低了几分。

用膳的时候，贤嫔看着自己碗里色泽诱人的红枣燕窝粥，不由得微微一笑，抬起头，环顾了四周一圈，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咦？云妍那丫头呢？怎么没瞧见她人影？”

正端着碗，用勺子轻轻搅着粥的霍君麟闻言，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神中，也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

“回娘娘，云妍那丫头去内务府司领炭去了。”容珆攥紧了有些微微颤抖的手指，竭力保持着镇定，继续说道：“近几日天气寒冷，殿里炭火烧得旺，云妍那丫头是担心炭不够用，怠慢了娘娘，冻着了娘娘，所以才急匆匆地赶去内务府司领炭。”

“这丫头，就是个操心的命。”贤嫔听了容珆的解释，轻轻一笑，心中却暗自思忖，她抬眼，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一旁默默喝粥的霍君麟，笑着说道：“说起来，皇上可还记得臣妾身边那个小宫女云妍？那丫头可真是个一等一的贴心人，瞧瞧，今日的早膳，这粥都特意做了两样呢。”

霍君麟闻言，这才缓缓地掀起眼皮，抬起头，目光深邃地看着贤嫔的眼睛，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语气也慢条斯理的，听不出任何情绪，“哦？朕应该记得吗？”

贤嫔下意识地躲避开了他的目光，眼神有些闪烁，结结巴巴地说道：“当，当然不是，臣妾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霍君麟见状，意味深长地收回了目光，嘴角却隐隐地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之色。

今早才刚见过面，她现在却问自己还记不记得？

看来，在这件事情上，她倒是格外敏锐，而自己，却一直没有发觉。

直到一顿早膳用完，直到霍君麟起身离开春禧宫，云妍的身影，也始终没有出现。

走出春禧宫没多久，徐宪杉便悄悄地靠近了皇帝的銮驾，压低声音，冲着里面轻声说道：“陛下，奴才已经打听清楚了。云妍那丫头确实是去了内务府司，而且，她和内务府司的阮嬷嬷好像是旧相识，领了炭之后，就顺便将一方绣帕送给了阮嬷嬷。两人寒暄了几句，就耽误了回来的时辰。”

霍君麟听完徐宪杉的回禀，微微掀开了銮驾的帘子一角，嘴角含笑地看着徐宪杉，语气听不出是喜是怒，“哦？你如今这差事，真是做得越来越好了，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徐宪杉原本还想笑着邀功，可一听皇上这话，顿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他再仔细观察了一下皇上的脸色，顿时心头一跳，暗叫不好，赶紧跪倒在地，连声说道：“奴才不敢，奴才只是尽自己的本分而已。”

霍君麟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随即毫不客气地甩上了帘子。

见皇上并没有要责罚自己的意思，徐宪杉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可还没等他这口气完全松下去，就听到帘幕后面突然传来皇上淡漠的声音，“徐宪杉，念在你伺候朕多年的份上，这次就小惩大诫，罚你一月月俸，以儆效尤。”

“奴才遵旨。”这处罚对徐宪杉来说，简直是不痛不痒，他只是有些猜不准皇上的心思，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他明眼瞧着，皇上对那个小宫女确实是上了心，莫非是碍于贤嫔娘娘？

徐宪杉心中忽然明悟，皇上虽然行事随心所欲了一些，但到底还是要顾及自己的颜面，贤嫔娘娘如今还有身孕在身，总不能在这个时候，就直接向她讨要一个宫女吧。

皇上既然不好亲自出面，要不要他私下里去暗示贤嫔娘娘一二？

就在他刚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又听帘幕内传来皇上的声音，“徐宪杉，朕警告你，你若再敢自作主张，擅作主张，可就不是罚你一个月月俸这么简单了，到时候，朕定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徐宪杉闻言，顿时头皮一紧，赶紧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地说道：“奴才不敢，奴才绝不敢再有下次了！”

銮驾内闭目养神的霍君麟，听到徐宪杉这番胆战心惊的保证，这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嘴角勾起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贤嫔孕期体热，向来不喜炭火，殿内的炭火烧得并不旺，她又怎么会担心炭火不够烧？

而且，偏偏赶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一个素未谋面的嬷嬷送什么帕子？

呵呵！

霍君麟内心轻嗤一声，他早就看穿了云妍的小心思，她分明就是在找借口躲着他。

他承认，自己确实惊奇于自己竟然也会有见色起意的时候，但也没那么大的兴趣，非要强求一个不情愿的宫女。

尤其，还是个这么不乐意搭理他的宫女。

霍君麟的眸色骤然转冷，再次慢慢地合上了眼皮，原本还带着一丝兴味的脸上，也变得一片冰冷。

等云妍回到春禧宫，听说皇上已经走了，心中并没有泛起太大的波澜，甚至隐隐有些庆幸，她可不想面对那个心思难测、喜怒无常的皇帝。

贤嫔听说云妍回来了，特意把她叫到跟前，先是赏了她一些银子，以示嘉奖，随后又笑着说道：“皇上也觉得今日的早膳可口，只可惜你不在，不然皇上肯定也要好好赏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