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半惊

说话的，正是早到一步的容珆，而被她训斥的，是面色惶恐的小宫女阿容。

云妍听了几句，心中已对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了几分猜测，正欲上前细问。

倏地，正殿那厚重的帘子被人猛然掀开，另一位气势逼人的大宫女容芝，阴沉着脸，如寒霜般扫视了她们三人一眼。

与她们这些寻常宫女不同，容芝是跟随主子一同入宫的，深得主子信任与器重。

容珆虽是管事宫女，但在这春禧宫内，真正能说了算的，却是容芝。甚至连“容珆”这个名字，都是照着她起的，可见其地位之特殊。

被容芝那冰冷的眼神扫过，云妍的心中立刻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这深更半夜的，派人去请御医倒还罢了，莫不是要去玉康宫，惊动那位高高在上的皇上？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云妍思绪还未完全回笼，便见容芝那锐利的目光，已然落在了她的身上。“娘娘凤体欠安，你即刻前往玉康宫，务必将皇上请到春禧宫来。”

云妍闻言，心中如同被重锤狠狠敲击了一下，咯噔一声。她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容珆一把拉到了身后。

“容芝姐姐，还是我去吧。云妍她平日里极少外出，恐怕连玉康宫的大门朝哪个方向开都不知道呢。”

容芝眼角一挑，轻蔑地扫了容珆一眼，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呦，这话说得，你可是咱们春禧宫的管事宫女，我们姐妹们还等着听从姐姐的吩咐呢。”

眼见容珆脸色微变，容芝的语气越发得意起来，她转过头，狠狠地瞪了云妍一眼，厉声道：“还不快去！这可是娘娘亲自吩咐的，别以为有了些许靠山，就可以为所欲为！在这春禧宫里，终究还是娘娘说了算！”

听容芝搬出了贤嫔娘娘的名号，云妍立刻明白，这确实是贤嫔的意思。这种差事，落在谁的头上，都是一种难以摆脱的霉运。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一个人来承担这份倒霉吧。

云妍从容珆的身后站了出来，对着容芝不卑不亢地说道：“容芝姐姐说得极是，娘娘的吩咐，奴婢们怎敢不听？奴婢斗胆多问一句，姐姐，可要奴婢顺道将御医也一并请来？”

容芝又怎会听不出云妍话里暗藏的机锋？云妍这是在暗讽她不过是个传话筒罢了。即便自己听命行事，那也是听从贤嫔娘娘的吩咐，而非她容芝的命令。

霎时间，容芝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她看向云妍的眼神，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快滚去玉康宫！”

云妍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这才缓缓垂下眼睑，微微欠身，转身离开了春禧宫。

容珆一把拉住想要上前与容芝理论的阿容，目光担忧地注视着云妍离去的背影。

“容珆姐姐，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进来伺候，莫非还要娘娘亲自出来请你吗？”

云妍听着身后那带着一丝愠怒的声音，加快了脚步，走出了春禧宫的大门。

一走出宫门，她原本挺直的脊背，瞬间松懈了几分，微微有些佝偻。

依照她多年来阅读宫斗小说的经验来看，这深更半夜去请皇上，无论是请到，还是没有请到，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请不到，贤嫔娘娘定不会饶了她；请到了，那些与贤嫔娘娘作对的嫔妃，也绝不会放过她。甚至就连那位高高在上的皇上，都不会对她留下什么好印象。

云妍紧紧地握了握拳头，至少这也是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她在春禧宫出人头地的机会。

有了今天这么一次，容芝只会变本加厉地为难她，所以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将皇上请进春禧宫！

云妍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又折返回了春禧宫，找到了与她关系不错的太监小顺子，让他立刻去太医院，请御医前来春禧宫。

小顺子是今天负责守夜的太监，对前殿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知道贤嫔娘娘根本就没有吩咐去请御医。听了云妍的话，一时之间有些为难。

“这不仅仅是在帮我，也是在帮你自己。容芝把持着内殿，如同铁桶一般，滴水不漏，靠你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出头？若是我能成功将皇上请来，自然会在娘娘面前，替你美言几句。若是没能请来，娘娘震怒之时，御医不也正好派上用场吗？你不过是跑跑腿的功夫，反正无论如何，对你都没有任何坏处。”云妍语重心长地劝说道。

小顺子听完云妍的话，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连忙说道：“姐姐这话说的，什么好处不好处的，只要是姐姐吩咐的事情，我哪敢不听啊。”

“少贫嘴，还不快去！”云妍嗔怪地说道。

“是是是，我这就去，这就去。”小顺子连忙应道，转身飞快地跑向太医院的方向。

云妍再次来到玉康宫门前，看着那高大朱红色的大门，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紧张的心情，然后拿出毕生所学的演技，一边用尽全力拍打着大门，一边焦急地大声呼喊道：“皇上，皇上，奴婢求见皇上！奴婢有要事禀告！”

里面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喧闹声惊动，大门很快便打开了一条缝隙。

云妍也不废话，直接用力地挤了进去。

门口的宫女太监立刻上前阻拦她，云妍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道：“皇上，皇上，求您去看看我家娘娘吧！她吐得厉害，一整天都没有吃任何东西，已经派人去请御医了！”

她之所以让小顺子去太医院请御医，就是害怕皇上冷冰冰地丢给她一句，“身体不舒服就回去请御医”之类的话。

请御医，也是为了增加她话语的可信度。反正她的任务，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将皇上请回春禧宫。既然怎样都要说谎，不如就将情况说得严重一些。

就算事后皇上因此而生气，对她印象不好，那也无所谓了。反正她现在的顶头上司是贤嫔，先把贤嫔娘娘伺候好了再说。

她喊得如此凄厉，很快，整个玉康宫都被她惊动了。只是正殿，依旧没有点灯。

“皇上，皇上……”云妍还要继续呼喊。

一个面容冷峻的宫女走了过来，语气不善地呵斥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点把这个疯女人给我拉出去！”

说话间，她还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狠狠地剐了云妍一眼。

那些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宫女，像是一下子有了底气，她们死死地掐着云妍的胳膊，毫不留情地将她往外拽。

云妍忍着剧烈的疼痛，继续高声呼喊着：“皇上，求您去看看我们娘娘吧……”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个赶来的宫女，一把捂住了嘴巴。她只能拼命地挣扎着，发出呜呜的声音。

“皇上……”

眼看着云妍就要被强行拖出去，从偏殿里，缓缓走出来一个身材高胖的太监。

“这又是闹什么呢？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他沉声问道。

一听到他的声音，在场的所有人，皆是身形一顿。

来人，正是皇上身边最得宠的御前太监，徐宪杉。

看到他，旁人皆是有些畏惧，云妍的心中，却顿时落下了一大半。

她最担心的，就是徐宪杉不肯出面。

徐宪杉是皇上身边的人，最能揣摩圣意。若他不愿意出面，就说明皇上已经打定主意，不会见贤嫔。

如今见他现身，云妍便觉得，此行已然成功了一半。

云妍瞬间停止了哭喊，只是无声地挣扎着，用充满哀求的眼神看向徐宪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