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孽种

魏宏烨那声嘶力竭的控诉，如同尖刀般刺入魏云锡的心房，让他原本挺拔的身躯都微微颤抖起来。

他曾几何时，真正逼迫过他？

他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地将他抚养长大，换来的，竟是这般深入骨髓的仇恨与误解。

魏宏烨一口咬定他恋栈权位，欺压他们孤儿寡母，却连给他一个辩解的机会都不曾有过。

“所以，你便不惜杀害忠良，残害无辜百姓，也要铲除我这个眼中钉？”魏云锡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并非全然是愤怒，更多的，恐怕是失望。此刻，站在他对面的魏宏烨，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君王，而是一个被仇恨蒙蔽了心智的侄子。

叔叔对侄子的失望，溢于言表。

司韵茹轻轻握住魏云锡的手，无声地安慰着他，随后，她长叹一声，语气平静却又带着一丝惋惜：“你没有错，难道错的是你的叔叔吗？你变成如今这般模样，难道也是他一手造成的吗？”

“就是他的错！”魏宏烨如同受伤的野兽般低吼着，隔着桌案，那充满恨意的目光死死地锁定着司韵茹。“我是天子，凭什么要承担这些莫须有的罪名？”

“那西北边境的百姓呢？他们又凭什么要承担常年的战乱之苦？这天下的黎民百姓，又凭什么要承受你的暴政？”魏云锡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怒火，他猛然站起身，一把揪住魏宏烨的衣领，积压已久的怒气如同火山般喷薄而出。他几乎是面贴着面，对着魏宏烨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黑骑将士们为了国家开疆拓土，浴血奋战，到头来却要忍受饥寒交迫，甚至冻饿而亡的命运，他们又凭什么要承担这些？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被魏云锡紧紧揪住衣领的魏宏烨，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畏惧之色，反而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他用一种近乎耳语的语气，缓缓吐出几个字：“因为，他们都是你的人！”

“混账！”魏云锡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他怒吼一声，挥起拳头，狠狠地砸在魏宏烨的脸上。

魏宏烨被这一拳打得头偏向一边，嘴角溢出一丝黑色的血迹。

司韵茹顿时愣住了，这是碰瓷吗？

即便此刻的魏云锡怒火中烧，但他终究只是一个凡人，而且那一拳打的是脸，又不是身体的其他脆弱部位，怎么可能一拳就打吐血了呢？

魏云锡也愣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魏宏烨。

魏宏烨抬起手，用袖子随意地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眼中充满了怨毒的神色，他死死地盯着魏云锡，语气阴森地说道：“叔叔难道忘记了吗？是你亲口教导我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当不择手段，牺牲一些士兵和忠良又算得了什么？牺牲一些无足轻重的百姓，又有何妨？”

“他们都是我的子民，能为我而死，难道不是他们的荣幸吗？难道不应该吗？”魏宏烨一边说着，嘴角流出的黑色血迹也越来越多。

“他服毒了。”司韵茹连忙拉住魏云锡，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冷静。

方才桌上的那些酒菜，只有魏宏烨一个人动过，魏云锡原本想要倒一杯酒，也被他找借口抢走了。

魏云锡显然没有料到魏宏烨竟然会如此决绝地选择服毒自尽，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道是应该立刻叫太医前来抢救，还是……

“这世上，没有人能够杀死朕，如果非要说有，那也只能是朕自己。”魏宏烨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病态的骄傲。

司韵茹看着他，不停地摇着头，心中充满了怜悯。

“可怜？”魏宏烨听到司韵茹的话，发出一阵凄厉的冷笑，“朕有什么可怜的？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朕绝不可能落败至此！”

司韵茹明白，魏宏烨指的是她治好了魏云锡的腿疾，并且回到西北，为魏云锡起兵造反所做出的种种努力。

但他显然是想错了。

“不，你并非是败在我们手中，你真正败给的人，是你的亲生母亲。”司韵茹语气平静地说道。

“这一切的背后，都是她在暗中操纵，难道你真的没有发现江南洛家那些不同寻常的举动吗？”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魏宏烨又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剧烈的毒性已经在他的体内彻底爆发开来。

但他还是强撑着身体，靠在身后的柱子上，对着司韵茹声嘶力竭地大吼大叫：“不可能！这天下之间，只有我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她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仿佛是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他一边说着，一边艰难地转过头，看向魏云锡，企图从他的眼中看到一丝希望。

可惜，他注定要失望了。

魏云锡的眼中，流露出的只有深深的不忍和怜悯。

“噗……”又是一大口夹杂着内脏碎片的鲜血，喷洒在了身后的柱子上，魏宏烨的眼中充满了无尽的不甘，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后宫的方向看去。

那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各种华丽的首饰玉器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是太后洛氏。

她独自一人，身着一袭刺眼夺目的华丽龙袍，款款而来。

魏宏烨见到那件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袍，瞳孔骤然紧缩，似乎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可他却又无法抑制地，带着一种近乎膜拜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母亲的脚步。

可惜的是，在这个过程中，洛氏女却始终没有将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哪怕一秒。

洛氏的视线，始终牢牢地锁定在司韵茹的身上。

直到走到龙椅前，她才优雅地转过身，撩起华丽的大氅，姿态高贵而又霸气地端坐在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龙椅之上。

“真是好久不见了，摄政王，摄政王妃。”洛氏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

司韵茹不屑地撇了洛氏一眼，懒得搭理她。

“摄政王妃，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聪明许多。”对于司韵茹的无视，洛氏并没有感到生气，她仍旧像是一位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与司韵茹侃侃而谈。

“我说大妈，你儿子都要断气了，你能不能稍微关心一下他？就算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也不至于如此无动于衷吧？”司韵茹忍不住出言嘲讽道。

洛氏女仿佛施舍一般，漫不经心地瞥了魏宏烨一眼，仅仅只有那么一眼，她的目光便迅速移开了。

那眼神，就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一般，充满了嫌恶和厌弃。

“洛氏，无论如何，他终究是你的亲生儿子。”魏云锡语气冰冷地开口说道。

魏宏烨显然也看到了母亲那充满嫌弃的目光，但他已经无力开口说话了，只能无助地靠在柱子上，双眼执着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一个与我无比厌恶之人所生的孽种，同样让我觉得无比恶心。”洛氏女的语气冰冷而又无情，仿佛魏宏烨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