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剜心痛

他扼腕，他愤恨！在佛前，他磕得头破血流，鲜血淋漓。即便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却仍要眼睁睁地看着挚爱之人香消玉殒，无力回天，这叫他如何甘心？

为什么？凭什么？

那种剜心蚀骨的遗憾，像一座山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午夜梦回，他总是梦见山菱霞弥留之际，那双饱含失望的眼眸。她说：“山葛寒，我不要你了……”

那一眼，足够让他余生都活在无尽的悔恨与痛苦中。他时常从噩梦中惊醒，彻夜难眠，往昔的幸福甜蜜都化作了如今的梦魇。

他爱她，从未想过要伤害她分毫……

那日在狩猎宴上，山葛寒邂逅了一个女子。她救他时的神情，与山菱霞是何其相似！并非容貌上的酷似，而是一种感觉，一种冥冥之中注定的吸引力。

仿佛命中注定，他要再次深爱上她。她对他，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魔力。他无法解释这种感觉，只觉得心旌摇曳，魂牵梦萦。待侍卫赶来，将他护送回营帐后，他立刻派人去寻找那位救命恩人。后来，她出现在他面前，自称是救了他的女子。

然而，那种宿命般的悸动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索然无味。山菱霞离世后，他的心房便已空空荡荡，再也容不下任何人。或许，这正是山菱霞所期望的吧？她就是要他一辈子活在悔恨与愧疚之中！

太后看中了镇国公府的草包美人——观菱霞，一心想把她安插在自己身边。山葛寒除了对观菱霞本身的不满，更多的是厌烦太后多管闲事。

当年，她身为皇后时，就没少给他使绊子。如今，年岁渐长，脑子也越发不好使了。

只是，这个观菱霞似乎有些不一样。

她比表面上看起来要聪明一些，至少没有像其他庸脂俗粉那般，一味地听从太后的摆布，还算有点脑子。在她的怂恿下，山葛寒索性与她联手，铲除了太后这个眼中钉。

本以为她做事干净利落，滴水不漏，没想到还是露出了马脚，被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观颉渺抓住了把柄，还要他亲自出面替她收拾残局。

山葛寒又觉得她是个不折不扣的蠢材！

他对她的印象总是忽上忽下，捉摸不定。山葛寒也说不清楚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但至少，他并不讨厌她。

直到观颉渺给他下了蛊，他彻底地将观颉渺当成了山菱霞。

什么观颉渺、观菱霞，世间所有女子的总和，都无法与山菱霞在他心底的地位相提并论。

她就像一根深深扎根于他血肉之中的刺，他放任它与自己的血肉筋骨融为一体。等到想要拔除时，早已是抽筋剥骨般的剧痛。

他无法拔出那根刺，只能默默地忍受它时不时地刺痛自己一下，让他久久无法平静。

顶替了山菱霞的观颉渺，俨然成了山葛寒的心头肉，他一遍又一遍地向她道歉，向她忏悔，将无尽的珍宝和荣宠都捧到她面前。

无论他做什么，她都笑着接受，然后选择原谅他。

但山葛寒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感到莫名的不适。明明站在他面前的就是他日思夜想的山菱霞，可他还是觉得陌生，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仿佛缺了一块。

那种感觉就像是，即使认定了，依旧觉得不是她。

他在观颉渺的唆使下，将镇国公夫人贬为妾，毁了观菱霞的名誉，杖责观朗全，又让霍家将她送去和亲。他什么都不想要，只要山菱霞高兴就好。

就像很多年前，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山菱霞身后，嗅着她发髻上淡淡的桂花头油香气，便觉得心满意足一样。

但如今，他看着眼前的“山菱霞”，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她和从前不一样了，变得让他越来越陌生。

他越来越恼怒，越来越疯狂，逼迫她模仿山菱霞以前的吃食、穿戴，甚至说话的语气。他掐着她的脖颈，咬牙切齿地怒吼：“不像！一点都不像！你明明是姑姑啊，为什么和从前不一样了！”

直到她被吓得嚎啕大哭，泪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他才如梦初醒般地手足无措，连忙向她道歉，紧紧地搂着她说：“姑姑，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逼你了……”

可这样的事情总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上演。他爱山菱霞啊，可他却不爱眼前这个顶着山菱霞面孔的女人。

直到观菱霞和徐昭的女儿一同前来，为他献上了丹药，他才幡然醒悟，原来山菱霞起死回生，不过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幻泡影罢了。

甚至不能算是一场梦，因为眼前这个人，连模仿都模仿不像。

他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空落落的。

坐拥锦绣江山，却感到无比的寂寞与空虚。

他将观菱霞留在了身边。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做，或许是因为观菱霞是唯一一个敢在他面前说真话的人了吧。

而且，他好像……有点喜欢她。

不是把她当成替身的喜欢，而是喜欢她这个人本身。

他喜欢她的时候，她不像任何人。

他以为自己终于能从山菱霞留下的阴影中走出来了，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等他费尽心思地对她好，真的想要将她立为皇后的时候，他才惊恐地发现——

原来，观菱霞就是山菱霞！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他险些呕出一口鲜血。他死死地扣着她的肩膀，声嘶力竭地质问道：“你看看我，山菱霞，你好好看看我，看看我被你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他又哭又笑，整个人都疯魔了，眼眶赤红，笑声尖锐而凄厉。他笑着流泪，分不清是欢喜更多，还是酸涩更多。

但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山菱霞最终还是选择逃离。

她费尽心思，不惜一切代价地逃离了他。

他从前一直以为，山菱霞只是不懂得如何去爱人。她没有爱过任何人，没有对任何人动过心，自然就显得冷漠无情了。

但他觉得，只要她能留在自己身边，他已经不在乎她是否爱自己了，只要能陪着他就好。

她只要站在那里，他就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心捧到她面前。

她死了才是白月光，别人才有资格成为替身。但只要她还活着，所有的人都会变成陪衬，黯然失色。

夜里，他偷偷地去看她，才看到她蜷缩在被子里，紧紧地攥着被褥，口中轻轻地呼唤着：“观朗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