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弑君

山葛寒这个疯子，简直无恶不作，令人胆寒。

“你不愿说？没关系，记不记得，已经不重要了。”他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病态的温柔，如同毒蛇吐信，“反正，你永远都只能留在我身边，就算你再爱他，也，回不去了。”

山菱霞被彻底软禁了起来，幽闭在从前居住的宫殿之中。之前冒着生命危险给她传递消息的秉笔太监，早已被处以极刑。如今，整个皇宫上下，人人自危，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再与她多说一句话。唯有尚宫局的绣娘们，还会定期前来为她量体裁衣，却也始终低着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整个宫殿死一般的寂静，仿佛只剩下她一个活人，苟延残喘。

看着绣娘们日复一日地为她赶制衣裳，山菱霞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她们大概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封后大典做准备。虽然那些绣娘们始终缄默不语，但山菱霞几乎可以确定，自己的猜测，分毫不差。

果不其然，没过几日，尚仪局的人便奉命前来。这次，她们是来教导她封后大典上的繁文缛节。也不知是山葛寒特意叮嘱过，还是她们对山菱霞心存戒备，对于典仪之外的话题，她们全都避而不谈。山菱霞就算绞尽脑汁，也无法从她们口中探听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被囚禁的日子，如同行尸走肉，不知不觉间，两个月的光阴便悄然流逝。已是冬末时节，寒意却丝毫没有减退的迹象，反而愈发凛冽刺骨。山葛寒偶尔会来这里小坐片刻，但大多数时候，空旷的宫殿里，只有山菱霞孤身一人，与无边的寂寞为伴。

封后大典当日，山菱霞甚至还未完全回过神来，便被无数的宫女簇拥着，七手八脚地更换着繁复的冠服，描绘着精致而隆重的妆容，最终戴上了那顶沉重的凤冠。只是，这些宫女们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全都面如死灰，神情麻木，丝毫感受不到大喜之日的欢欣与热闹。

这不像是一场喜庆的婚礼，反而更像是一场肃穆的葬礼。

山菱霞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她猛地攥住身边一个宫女的手腕，厉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宫女吓得浑身一颤，连忙跪倒在地，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只是不停地磕头，却始终紧闭着嘴唇，一言不发。山菱霞死死地掐着她的手，可她就像一个哑巴一样，无论如何都不肯吐露半个字。

“告诉我！”山菱霞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颤抖，“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尽管山菱霞心中充满了疑问和不安，但看着宫女们那副惊恐万状的样子，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静观其变。

最终，山葛寒亲自来到宫殿前迎接她。山菱霞的心底，早已乱成一团麻。她原本计划在山葛寒迎娶她之前，找机会杀了他，却不知为何被他提前识破，如今，她根本没有机会再动手。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山葛寒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去接受百官的跪拜，万民的祝贺。

凤钗摇曳，她轻轻地吐出一口浊气，眼底，不知为何，竟蓄满了泪水。她抬起头，仰望着那片蔚蓝色的天空，又俯视着在她脚下匍匐着的无数子民，感受着山葛寒紧紧握着她的手，耳边，是他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嗓音：“姑姑，我曾经说过，我的江山，也要分你一半。”

山菱霞沉默不语，只是机械地跟随着他，祭天，祈福，然后拜见列祖列宗。说来，这真是一件荒唐又可笑的事情，他的祖宗，又何尝不是她的祖宗呢？

这种有违人伦道德的事情，他却丝毫不在乎，甚至还乐在其中。

“现在，你终于是我的皇后了。”山葛寒转过头，看着她，脸上露出了一个略带疯狂的笑容。

山菱霞却出奇的平静，甚至连一句话都懒得说。到了这种时候，她已经被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紧紧包围，她隐隐觉得，整个大齐，马上就要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大事，可她却无从得知，只能被动地等待着。

在高堂大殿之上，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山葛寒，缓缓地问道：“你，还要你的江山吗？”

“不想要了。”山葛寒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山葛寒，那你的子民，又该怎么办？”山菱霞的语气带着一丝质问。

“谁会在乎他们呢？”他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那些人的性命，都不过是草芥一般，不值一提。山菱霞曾经教过他很多东西，教他修身养性，教他如何治理国家，教他如何平定天下。他全都学会了，可是，等他真正坐拥了这万里江山之后，才猛然发现，他根本不爱这江山。

也不爱这江山上的百姓。

他真正爱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山菱霞一人而已。

心怀天下的，是山菱霞，想要济世救民的，也是山菱霞，从来都不是他山葛寒。

他的骨子里，就是一个狭隘而刻薄的人，他并不善良，他只是贪婪，他贪婪地想要得到山菱霞全部的爱。

“山菱霞，我什么都不要了。”他凝视着她的眼睛，语气近乎恳求，“我只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那时候的山菱霞，并不能完全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她只是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脚下的臣民，心中没有想象中被权利簇拥的快感，只剩下无尽的悲悯，以及一股席卷而来的，难以言喻的难受。

一整天，她都在大典上奔波忙碌，沉重的凤冠压在她的头上，让她几乎抬不起头来，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上，一定被压出了深深的印痕。

等她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凤藻宫的时候，宫殿里，早已燃起了无数的蜡烛。她挥退了所有的宫人，独自一人站在浓浓的烛光里，看着那些跳跃的火苗，感受着那种寂寥而颓废的感觉，仿佛要将她彻底吞噬。

如果当初，她能够顺顺利利地嫁给观朗全，那么，现在她应该也像这样，怀着憧憬和期待的心情，等着他进来，等着他亲手挑开她的盖头，亲吻她的眉眼，一声声温柔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霁月。

霁月难逢，彩云易散。

她忽然又摸黑将那些蜡烛一根根重新点燃，看着那些迸溅的火星，映照着斑驳的墙壁，以及她苍白而憔悴的脸颊。

当最后一根蜡烛燃烧起来的时候，她才终于看到，山葛寒就站在她的面前。摇曳的烛光映照着他的脸，上面还残留着几分未褪的戾气，但更多的，却是深深的颓唐。

“观朗全的大军，快要杀进京城了吧？”山菱霞轻轻地摇晃着手中的烛台，长长的、繁重的冠服压在她的身上，让她感到无比的沉重。

山葛寒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她，两抹鲜艳的红色交缠在一起，如同两团燃烧的火焰。他将头依偎在她的肩头，声音低沉而沙哑，轻声问道：“你就这么想和他团圆吗？”

山菱霞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却发现自己根本无力反抗，只能用灼热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抗拒，继续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不爱我？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爱我？他能给你的，我也可以给你啊……”

“我也可以给你啊，山菱霞。你为何不愿回头看看我？为何，不愿多看我一眼？我也可以为你去死的！”

山菱霞，我也可以为你去死的啊。

你为何，不愿多看我一眼？

“我知道，我做错了，可是，我是真的爱你啊！我一直在努力弥补你，我以为，只要我这样做，你就会爱上我，我以为，只要我这样做，我们就可以一直这样好下去……”我总以为，你迟早会爱上我的。

山葛寒一字一句地说着，他的整个人，都仿佛深陷在无尽的痛苦之中。

就在这时，宫门忽然被人用力地拍响了，大臣们在外面涕泗横流，声嘶力竭地哀求道：“陛下！陛下！求您开恩啊！求您看看京城的百姓吧！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