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诛心

人生如逆旅，你我皆行人，谁又能真的重来一次呢？当观朗全听到这番话，内心所受的震撼，比之晴空万里忽见菱霞，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心中的信仰，顷刻间崩塌殆尽，一股强烈的屈辱感涌上心头，将他那点可怜的骄傲，碾得粉碎，这简直是荒谬至极。

山菱霞满腔的酸楚与苦涩，可当她将话说出口时，心中反倒有了一种异样的痛快，她含着泪，继续说道：“我一次又一次地救你，对你施以恩惠，毫无保留地对你好，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让你爱上我。我对你的勾引，挑逗，以及时不时流露出的真情，统统都是假的，都是我为了达成目的，所使用的手段！”

“够了！”观朗全紧紧地攥着那支利箭，身体不住地颤抖，他死死地盯着山菱霞，眼中的恨意，仿佛要破体而出。

山菱霞凄然一笑，泪珠滚落，曾经，观朗全也曾用这般温柔的眼神看着她，小心翼翼地给她抱来一只受伤的小山猫，满眼宠溺地喂她吃下一块香甜的梅花糕。

可如今，他看着她的眼神里，却充满了无尽的恨意，仿佛恨不得将她拆之入腹，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山菱霞微微侧过头，似乎不忍承受这样充满恨意的目光，最终艰难地说道：“我本想和你解释清楚，可现在你又不愿听，观朗全，你究竟想让我怎么样啊？”

观朗全强撑着身体，依靠着身后的石壁勉强站立，他一只手捂着不断涌出鲜血的肩膀，那鲜红的颜色，刺眼得让人心惊，他嘶哑着声音说道：“你又想让我怎么样？我心心念念之人，却把我当成了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她口口声声说着爱我，恨我，怨我，全都是为了完成她那可笑的任务？”

“山菱霞，你清高，你孤傲，你尊贵无比！那我呢？你可曾有一刻，把我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来看待？如果当初你要攻略的人是山葛寒呢？是霍芸灀呢？你是不是也会像一个不知廉耻的娼妓一般，主动贴上去，使出浑身解数？”

“你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难道我就不是吗？你可曾有一刻，是因为爱我，才救我的？你可曾有一刻……是真正为我心动过的！”

山菱霞想要反驳他，可是观朗全足够了解她，他知道怎样说，才能最精准地刺痛她的内心深处，所以，她根本无从辩驳，因为他说的，句句都是事实。

从一开始接近他的时候，山菱霞就是将他当成了一个需要完成的攻略任务，以至于后来，他舍命相救，为她甘愿承受那严酷的刑罚，山菱霞的心，才开始不受控制地悸动。

如果当初她的攻略任务是山葛寒，是霍芸灀，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开始她的攻略计划。

她知道他并没有说错，观朗全也心知肚明，正是因为是最爱她的人，如今说出口的话，才会带着最尖锐的刺。

山菱霞的身体僵硬无比，就这样孤零零地站在原地，过了许久，她才缓缓伸出手，想要扶他一把，却被观朗全毫不留情地用手中的利剑逼退。

“我不想再看见你。”观朗全冷冷地说道。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人物观朗全，攻略进度：1％

听到这个冰冷的数值，山菱霞的心瞬间凉透了，又酸涩，又苦楚，待观朗全强撑着身体，从她身边踉跄走过时，她却缓缓开口道：“观朗全，我欠你一条命，如今，我还给你。”

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这样身不由己地活着，被人操控着，她也已经感到疲惫不堪了。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她若真的能够做到算无遗策，又怎么会看不透自己的真心呢？

当初为了完成那既定的剧情，她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一样活着，被人指着脊梁骨谩骂，前世的时候，她也是在无休止的流言蜚语中艰难摄政，最终孤独地死去。

观菱霞的命运，到最后，竟然和山菱霞的命运，诡异地重叠到了一起。

当山菱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观朗全的心猛地一跳，可是下一刻，山菱霞已经奋不顾身地朝着他手中的利箭撞了过来，他迅速地将箭头对准了自己，猛地推开了山菱霞，硬生生地将她推倒在地。

想到箭头上淬着那剧毒无比的见血封喉，观朗全背后顿时冒出了一阵冷汗，他急忙去看被自己推倒在地的山菱霞，眼底已经冷若冰霜，“我说过，别碰我，我不想再见到你。”

说完，他再也没有看她一眼，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只留下山菱霞狼狈地倒在冰冷的地上，碎石划破了她的手掌，鲜红的血液瞬间糊满了手心，身侧横七竖八地躺着无数具早已凉透了的尸体。

荒山野岭之上，人迹罕至，她怔怔地流下两行清泪，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是再也不可能成功攻略观朗全了。

如果无法成功攻略观朗全，她就回不去了，回不去，留在这里，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说到底，这也不是她第一次死了，还不如死在他的手上，让他彻底解气，从此以后，不要再恨她了。

系统及时出言劝慰道：宿主，别太难受，他只是你的攻略任务而已，不值得你为他如此伤心。

山菱霞凄冷一笑，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无比讽刺，她缓缓合上双眼，崩溃地说道：“我过不去，我根本走不出来。”

她既无法从观菱霞的身份中彻底解脱，也无法从对观朗全那深入骨髓的爱恋中挣脱出来。

那一刻，她最难受的，并不是她的攻略任务彻底失败，前功尽弃，而是观朗全，不再爱她了。

她是真的爱他啊，前世今生加在一起，她都没有这样深爱过一个人。

山菱霞掩面痛哭，这种爱而不得的感受，并不是痛彻心扉，而是整个人都酸涩得无法呼吸，头脑一片麻木，可是千万种复杂的情绪，却如同潮水一般，疯狂地涌上心头。

她知道，她即将错过一些极其重要的东西，而且一旦错过，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山菱霞的目光无助地流转徘徊，最终，她停留在自己那溢满鲜血的手掌之上，又看向不远处那只残余着见血封喉的药瓶。

山菱霞小心翼翼地用帕子将那只药瓶包好，只要不接触到伤口，它就不会发挥任何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