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锁娇

快马加鞭，观朗全风尘仆仆赶回府邸，可还未等候在府外的莺莺燕燕们靠近，他便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剑眉紧锁，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意，任谁都看得出，今日的观大人心情糟糕透顶。

识时务者为俊杰，姑娘们心照不宣地选择了退避三舍，不敢上前招惹。

当观朗全踏入院落，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他哭笑不得。只见山菱霞正慵懒地躺在竹制的摇椅上，怀里抱着一罐香甜的酥酪，眯着眼睛，享受着暖阳的沐浴，活像两只依偎在一起的猫儿，哪里有半分抱病在床的虚弱模样？

一想到自己听闻她“抱恙”的消息后，便心急如焚地赶回来，甚至连新送来的紧急公文都无暇顾及，观朗全便没好气地笑了。他抬脚轻轻踢了一下她的躺椅，带着几分戏谑的语气，将她从摇椅上“拎”了起来，质问道：“怎么？这便是你说的卧病不起？还是起了红疹不便见人？”

山菱霞被他抓包，心底不由得有些发虚，但表面上依旧理直气壮地反驳道：“怎么，你不乐意看到我好好的？那你大可以去伺候那些投怀送抱的姑娘们啊，她们一个个都花容月貌，美艳动人，我可是已经陪了她们好几天了，早就已经耗尽了精气神。”

观朗全无奈地伸手掐了掐她粉嫩的脸颊，瞬间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语气缓和了几分，带着些许宠溺地说道：“也没人逼着你非要见她们，若是实在不想见，直接推脱掉便是。”

“我这不是推了她们，才能把你这尊大佛给招来嘛？”山菱霞撒娇似的将怀里软趴趴的酥酪凑到他跟前，使劲儿地蹭着他的衣襟。观朗全顺势将那只黏人的“小猫”接了过来，掂量了一下，笑着说道：“的确是有些日子没抱了，感觉好像是沉了不少。”

山菱霞一想到自己若是长胖了，大概也会被他嫌弃，看来酥酪的下场，很可能就是她的前车之鉴。

不过，既然观朗全已经回来了，山菱霞便不打算再让他离开了。她理所当然地吩咐道：“你让人把公文送到府里来吧，我帮你一起看。好久没碰这些东西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些手生了。”

毕竟她迟早都是要回去当女帝的，现在稍微熟悉一下，就当是提前练练手了。一开始可能会有些生疏，但只要多看几本，自然就能熟能生巧了。

观朗全一直都清楚山菱霞的才华和能力，毕竟这位曾经在朝野之中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他深邃的目光落在山菱霞的身上，却忽然话锋一转，问道：“山菱霞，你是怎么死的？”

山菱霞闻言，不由得怔愣了一下。之前，就算观朗全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是山菱霞，也从未主动提起过这个问题。或许是因为害怕触及到她的伤心事，又或许是他自己细想就会觉得烦躁，所以他一直刻意回避，甚至从未盘问过她前世的任何事情。如今，他却突然主动提起，让山菱霞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被囚禁在冷清破败的桐花台，被沉重的锁链牢牢捆住手脚，像一个卑微的囚犯一样，毫无尊严。可山葛寒却打算让她就这样屈辱地度过一生，将她的傲骨彻底折断，将她的尊严狠狠碾碎，像对待一个下贱的娼妓一般，肆意践踏。

束缚在她双手之上的，是专门用来震慑罪人的锁链。可那是一双多么美好的手啊！曾经驰骋马背，弯弓射箭；曾经挥毫泼墨，著书立论；曾经为民请命，鞠躬尽瘁；曾经运筹帷幄，开创万世太平！然而，他却无情地锁住了她的手脚，也锁住了她呕心沥血，辛苦筹谋的后半生。

一个在权术斗争中浸淫多年的人，又怎么可能甘愿一辈子伏低做小，委曲求全？一个野心勃勃，渴望权力的人，又怎么可能心平气和地俯首称臣，任人摆布？

山葛寒心知肚明，她绝不会轻易放弃那至高无上的帝位，但他既舍不得杀了她，又对她心怀深深的忌惮，所以才会选择将她囚禁起来，让她一辈子都无法再争，不敢再争。

所以，当系统出现的时候，山菱霞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它。她不怕从头再来，怕的是永无天日，彻底失去希望。

成王败寇，她认栽。但她更坚信，只要给她机会，她就一定能够逆风翻盘，重新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山菱霞抬眸，静静地看着观朗全，缓缓地说道：“他把我囚禁在冷宫之中，让我成为他暗无天日的禁脔。”

山菱霞平静地叙述着，仿佛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毫无关联的故事，她继续说道：“我发动了一场政变，本以为胜券在握，但在决胜的关键时刻，却遭到了他事先埋伏好的人马的围剿。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终我还是功败垂成，彻底失败了。他如愿以偿地登上了皇位，而我，则成为了人人唾弃的乱臣贼子。他将我囚禁了起来，逼迫我彻底臣服于他。”

但山菱霞是何等骄傲的人啊，又怎么可能会向他卑躬屈膝，俯首称臣？所以，她最终选择了死亡，变成了如今的观菱霞。

观朗全闻言，彻底愣住了，似乎从未想到，山菱霞生前竟然遭受了如此悲惨的下场。

山菱霞似乎也有些难以启齿，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他忌惮我的能力和手段，所以没有真正地弄死我，但他也没有轻易放过我，而是选择将我囚禁起来，这大概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吧。”

“霁月，你受苦了。”观朗全声音低沉，语气中充满了怜惜和疼惜。他轻轻地揽住她的肩膀，温柔地安抚着她。山菱霞微微侧过头，看着他，轻声说道：“我不觉得我受苦了，我是受辱了。”

她本来就是一个不服输的人，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但她所遭受过的委屈和屈辱，她一定会让那些人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山菱霞不过是如实地将自己的过往告诉了他，可观朗全却听进了心里。他的神色变得有些阴郁，其实世人对于皇帝和摄政长公主之间的关系，有着诸多的猜测，但更多的人都倾向于他们之间的感情很好，山菱霞和山葛寒亦师亦友，彼此信任。但观朗全却从来没有想过，山葛寒竟然会圈禁她，甚至像囚禁犯人、畜生一样，用冰冷的锁链将她牢牢锁起来。

山菱霞不过是多看了他一眼，却发现，得知她曾经遭受过如此痛苦的经历，他似乎比她自己还要更加难受。

她心底一时有些酸软，缓缓地说道：“观朗全，我之所以能够毫无保留地将这些事情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我已经彻底走出来了，我已经放下了过去的一切。所以我可以坦然地告诉你，我现在过得很好，有你陪在我的身边，我不觉得我这一路走来有什么苦的。”

“我若是早些遇见你就好了。”这大概是观朗全今生最大的遗憾。如果他能够早些遇见山菱霞，他一定会好好地呵护她，疼爱她，善待她，就像她曾经救赎自己一样，用尽一切去好好地爱她。

他知道山菱霞骨子里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姑娘，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选择心存善念的权利。

有时候，所谓的怜悯，反而是最锋利的利剑，是刺入心脏的匕首，会将她伤得体无完肤，万箭穿心。

观朗全理解她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但他依旧希望她能够永远自由自在，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我知道你身处摄政长公主的位置上，有很多迫不得已的事情，有很多你不想杀却必须杀的人，有很多你想见却不能见的人，你没有退路，只能一路向前。”观朗全眼神温柔地看着她，语气坚定地说道，“但在我来之后，没有人可以再欺负你了。山菱霞，我是你的退路，永远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