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恶女

侍卫身躯一震，匍匐在地，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即应声道：“千真万确，属下亲耳听见她与观大人的密谈，一字不落。不仅如此，含山县主此番急于入宫，恐怕也与她和观大人之间甚嚣尘上的流言蜚语脱不了干系。”

“哦？”山葛寒闻言，剑眉微挑，眼中闪过一丝玩味，饶有兴致地问道，“说来听听，究竟是何种流言，竟能传到朕的耳中。”

侍卫略作停顿，斟酌着用词，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先前在世家圈子里流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些风言风语，捡着重要的，一五一十地禀告给山葛寒。

听完侍卫的回禀，山葛寒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不知想起了什么，语气带着一丝嘲讽：“有意思，这个观菱霞，还真是有些手段。”

“先是暗度陈仓，勾引了人家的未婚夫婿，如今又迷得新科状元神魂颠倒，当真是好一场精彩绝伦的戏码啊。”山葛寒的眼底涌动着一抹难以捉摸的嘲讽之色，他发现自己如今愈发看不透观菱霞了，这个女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从前一直以为她不过是个胸无点墨的草包美人，一个没有脑子的花瓶罢了，但就是这样一个花瓶，却又可以以一种极其卑微的姿态，紧紧地攥住他的衣角，用颤抖的声音说：“陛下，我有一笔交易，想与你谈谈。”

一个养在深闺，不谙世事的世家小姐，被家人宠爱得骄横又任性，竟也可以说出“我可以做陛下手中的刀剑”这种石破天惊的话语。

不过，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有几分能耐，竟然能够瞒天过海，没有让心思缜密的太后娘娘察觉到丝毫端倪，便在悄无声息之间，将太后置于死地。

这份心狠手辣，倒是让山葛寒颇为欣赏。

山葛寒当初之所以将她困在皇宫之中，原本只是想随便找个借口将她除掉，毕竟她知道了太后真正的死因，活人总归不如死人来得可靠。

但如今，他对观菱霞倒是多了几分意料之外的兴趣，山葛寒在心中暗忖，那就暂时留她一命，说不定日后还能有派上用场的地方。

寂寥空旷的皇宫，一如既往的孤寂而无聊，山菱霞慵懒地倚靠在窗边，手中把玩着一柄精致的团扇，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若是她现在还是权倾朝野的摄政长公主，父皇仍然在世，她必定有数不清的政务需要处理，哪里会像现在这般，闲得浑身难受。

这皇宫里也没几个主子，藏书阁也空了下来，倒是方便了她。

她看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树木，忍不住低声感慨道：“信陵门下识君偏，骏马轻裘正少年。”

想当年，山菱霞也是一位骑射技艺精湛，足以与皇子龙孙相媲美的人物，就连山葛寒的箭术，都是她手把手教出来的。而如今，为了韬光养晦，掩藏自己的锋芒，她甚至连骑马都要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这未免也太过窝囊了。

父皇曾说过，在他所有的孩子里，她是最像他的，只可惜，偏偏生为女儿身。

若是她是个男儿，必定会是储君的最佳人选。

可女儿身又如何？齐家治国平天下，她哪一样比男人差了？即便到了现在，她也要在这看似平静的朝堂之上，掀起一番惊涛骇浪来。

就在山菱霞准备合上窗户离开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然从书架后转了出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悠悠地说道：“原本看着像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没想到，竟然还有几分志气。”

山菱霞如今看到山葛寒，已经能够做到镇定自若，面不改色了，毕竟两人也算得上是“熟人”了。她淡淡一笑，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哪里比得上陛下，我这个弱女子，可是比陛下清闲多了。”

山葛寒闻言，眼神一凛，语气带着一丝警告：“观菱霞，注意你的言辞！”

山菱霞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想到山葛寒最终爱上了观颉渺，于是故意说道：“我自然比不上我姐姐的志气，她可是妙手回春，医者仁心的小神医，心怀天下，立志要救济苍生的。”

或许是因为两人曾经联手除掉了太后，山葛寒对她的厌恶之情已经消减了不少，只是嗤笑一声，语气带着一丝不屑：“她救人，你可是敢杀人的主。”

山菱霞漫不经心地将自己的腰肢抵在书案上，一双美眸带着一丝玩味地看着他，笑得从容而自信：“我敢杀人，陛下还敢弑母呢。说起来，我们两个，也算是半斤八两，不分上下。”

她又不是什么济世救人的活菩萨，要当菩萨就让观颉渺去吧，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当她的女帝。

山葛寒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语气带着一丝探究：“你和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可一点都不一样。”

“陛下当着众人的面扇我耳光，把我踩在脚底的时候，也和传闻中的明君大相径庭啊。”山菱霞毫不示弱地回击道，“不过，陛下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太后已经驾鹤西去，以后您都不用再虚情假意，逢场作戏了。”

山葛寒眉头紧锁，眼神深邃地看着她，似乎是在重新认识她这个人。

山菱霞说完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丝毫不在意山葛寒究竟是怎么看待她的，反正以后她在宫外，山葛寒在宫里，他们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山葛寒也绝对不可能发现她的真实身份。

七七四十九日的守孝期终于满了，山菱霞以含山县主的身份，风风光光地回到了镇国公府，但镇国公的脸色却并不好看，似乎是因为之前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语，镇国公还没有来得及好好地惩罚她，她就奉旨入宫了。

太后的懿旨也来得十分及时，不然的话，山菱霞肯定要被镇国公狠狠地收拾一顿。虽然如今，镇国公依旧对她颇有微词。

山菱霞恭恭敬敬地向他请安，他端坐在主位之上，眉宇间仍然带着一丝愠怒，语气严厉地说道：“之前的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但你不要以为被封了个县主，就可以为所欲为，肆意妄为。”

“你要像你姐姐一样，乖巧懂事，知书达理！你不在府里的这些日子，她一直跟在你的母亲身边，帮忙打理府中的事务，将府里上上下下都管理得井井有条。要不是她没有长在镇国公府，太后娘娘说不定更喜欢的也是……”

镇国公还要继续贬低观菱霞，抬高观颉渺，还是老太太有些听不下去了，适时地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和缓地说道：“好了，孩子既然已经回来了，就让她好好休息吧，想必这些日子她在宫里守孝，也累坏了。”

镇国公的眉宇间带着明显的不满，显然还在因为之前的流言蜚语而对她耿耿于怀，语气带着一丝责备：“她就是平日里太过娇纵了，不知分寸，你看她之前闹出的那些事情！实在是太不像话了，这样下去，镇国公府迟早要被她给败光！”

山菱霞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腕上的一只羊脂玉镯子，镯子里面，还残留着一些不易察觉的毒药。

老太太继续说道：“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为太后娘娘守孝的，菱霞能够得到这份殊荣，已经是陛下对我们天大的恩典了，这是她的福气，也是我们镇国公府的福气。之前的事情，就算她有些糊涂，你也不要太过苛责了。”

山菱霞跪在地上，一言不发，霍氏心疼地拉起了她的手，仔细地上下打量着她，心酸地说道：“在宫里守孝的这些日子，我怎么觉得你又清瘦了？在宫里住得习惯吗？吃得好不好？”

山菱霞微微一怔，她终于明白了，在镇国公的眼里，观菱霞永远都比不上观颉渺，而在老太太的眼里，谁能够为镇国公府夺得更多的荣耀，她就更看重谁，他们更在乎的是镇国公府的小姐这个身份所能带来的价值，而不是观菱霞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