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雪夜归

观朗全的笔尖凝滞，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山菱霞却柔声道：“表哥，我们是一家人，过年本就该团团圆圆，热热闹闹的。”

他闻言，这才缓缓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山菱霞已轻巧地从他手中取过笔，搁在了笔架之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回来再写也不迟，大家都等着你呢。”

说着，她便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握住了观朗全的手，将他从书案前拉了起来。她的手如凝脂般，又细又长，只是轻轻地握着，指尖传来淡淡的暖意。耳畔的珍珠耳铛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在烛光下晕开一圈柔和的光晕，越发衬得她肤若凝脂，欺霜赛雪，美得令人心惊。

观朗全一时之间，竟有些失神。

一行人抵达霍家时，天色已晚。霍芸灀和霍家的管家早已等候在门外，见到镇国公府的马车，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姑姑，菱霞表妹，你们总算来了！这天寒地冻的，我可等了好一会儿了。”霍芸灀故作抱怨道，语气里却带着亲昵。

“你这小子，倒是学会和我耍贫嘴了。”霍氏嗔怪地笑着，眼中满是宠溺。

山菱霞和观朗全随后下了马车。霍芸灀的目光在观朗全身上停留了一瞬，笑容微微收敛，凑到山菱霞耳边，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走到哪儿都带着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醋意。

山菱霞并未直接回答，只是在心中默默地想，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现在和他打好关系，日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霍芸灀将他们一行人迎进府中，霍将军和霍夫人早已在正厅等候多时。见到霍氏，霍夫人第一个站起身来，满脸心疼地叹息道：“早知道当初就该听你父亲的，把你留在邕州，也不至于在京城受这样的委屈。”

身为妻子，却得不到丈夫的爱重，这在京城贵族圈子里简直是奇耻大辱，足以逼疯一个清白的女子。霍氏倒是看得开，淡淡地说道：“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再说，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霍将军向来很欣赏观朗全这种饱读诗书的年轻人，席间不断地夸赞他，还不忘顺带贬低霍芸灀两句，弄得霍芸灀有些抬不起头来。好在在座的都是自己人，大家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享用了一顿丰盛的年夜饭。

霍将军和霍夫人对观菱霞这个侄女也是疼爱有加，甚至有意和霍氏商量，让她嫁回邕州。霍氏听了，脸上并未显露出什么，但心底显然是赞同这个提议的。霍家世代镇守邕州，很少回京，即便回京也大多是因为霍将军要回来述职，可以说，霍家在邕州就是手握重权的“土皇帝”。

观菱霞若是能嫁回邕州，就算不能保证夫妻恩爱，琴瑟和鸣，但有霍家这等强大的势力作为后盾，夫家肯定不敢轻易苛待她，也免了重蹈霍氏覆辙的可能。

最终，霍氏只是笑着说道：“这种事情还是让她自己拿主意吧，万一她日后有了心仪之人，我们再怎么打算也是徒劳。”

霍夫人又笑着转向山菱霞，亲切地问道：“菱霞啊，你愿不愿意跟舅娘回邕州啊？你外祖父外祖母可是想念你得很，一直想把你接过去呢。霍家可没有你这样娇滴滴又讨人喜欢的姑娘，你若是去了，那就是霍家的掌上明珠了。”

山菱霞眼巴巴地望着霍夫人，心中百感交集。就在这时，观朗全夹了一块鹿肉放到她的碗里，温声道：“别光顾着说话，多吃点菜。”

山菱霞立刻乖巧地应道：“我只能陪舅娘小住一段时间，不然待久了，舅娘就要嫌我烦了。”

霍夫人听了，顿时笑得合不拢嘴，连连说道：“我们菱霞这么玉雪可爱，舅娘怎么会嫌你烦呢？”

多么和睦的一家人啊，可惜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会全部战死边关，而观颉渺的外祖家却会越来越受重用，最终完全压倒霍家。霍氏被休弃，观菱霞也落得个不得好死的凄惨下场。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正给她夹菜的观朗全。按照原著的走向，观朗全将会成为一个权倾朝野的奸臣，而霍家，也是被他一手推向覆灭的深渊。可如今，书中那些冷冰冰的文字都变成了活生生的人，他们就坐在她的身边，给她夹菜，和她谈笑风生。

山菱霞的心中忽然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涩。这一刻，他们不再仅仅是书中的几个名字，而是有血有肉，真心待她好的人啊。

用完晚膳后，霍夫人又留他们说了会儿话。外面的大雪已经停了，山菱霞的脚踩在厚厚的积雪上，才感觉自己真正地落到了实处。即便明日还能再见，霍夫人还是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叮嘱她喝了些果子酿的酒，回去后一定要记得喝醒酒汤再睡。

回去的路上，山菱霞已经困倦至极，昏昏沉沉地靠在霍氏的肩上。下马车的时候，更是直接睡了过去。

下人们早已等候在外面，告知霍氏，镇国公要见她。霍氏今日饮了不少酒，只觉得头昏脑涨，观朗全主动提出要送观菱霞回房，霍氏这才放心地离开。

观朗全将山菱霞轻轻地背在背上，一步一个脚印地踩在积雪中。山菱霞迷迷糊糊地靠在他的肩上，睡眼惺忪地问道：“表哥，我们回家了吗？”

“嗯，马上就到你的院子了。”观朗全的嗓音低沉而温柔。

“观菱霞，你真的想嫁回邕州吗？”观朗全缓缓地问道，声音很轻，仿佛是怕惊扰了她的睡梦。

过了许久，就在他以为她已经睡着，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却轻轻地搂紧了他的脖颈，在他宽厚的肩膀上蹭了蹭，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松香味，含糊不清地说道：“可我更想留在表哥身边。”


那日，观朗全究竟和老太太说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此后，观颉渺三番五次地去找老太太，想要从她那里要人，无论她如何软磨硬泡，好话说尽，老太太都始终没有松口，没有给她院子里拨任何一个得用的人。

这正中山菱霞的下怀。没有那些老练的奴才在身边提点，周氏又能办成什么事呢？要知道，这可是关乎着整个镇国公府的脸面。

只不过，霍氏自从那日从霍家回来之后，就被镇国公喊了过去。听下人们私下里议论，夫妻二人又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霍氏甚至狠狠地抽了镇国公一耳光，两人闹得不欢而散，就连老太太都被惊动了。

霍氏向来就是这样一副刚烈要强的性子。性格刚烈并没有什么不好，只是凡事过犹不及，太过于刚烈，反而容易适得其反。

山菱霞正坐在廊下，慢条斯理地做着手中的绣活。眼看着观朗全就要参加春闱了，她想亲手为他做一双马到成功的靴子。绣娘已经教了她好几天了，可她仍然笨手笨脚的，才刚刚摸到一点门道。她小心翼翼地捋着手中的丝线，观颉渺却突然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