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孽缘

夜幕低垂，一轮残月孤零零地悬挂在天边，清冷的光辉洒在霍芸灀略显焦急的面容上。“菱霞！”他手持长剑，疾步奔来，借着昏暗的光线，他看见了少女狼狈的身影。她白皙的脸庞此刻沾染着点点血迹和泥土，往日的明艳动人被狼狈不堪所取代。

观朗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浑身上下布满了触目惊心的血痕，肩膀处的衣衫更是被撕裂，露出了惨白的肌肤，仿佛下一刻就要昏厥过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霍芸灀语气关切地问道，他迅速解下身上的披风，小心翼翼地裹在山菱霞身上，随后便要上前搀扶。

“此事说来话长……”山菱霞却轻轻避开了他的搀扶，虚弱地说道，“芸灀哥哥，你先扶表哥上去吧，我自己还能走。”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霍芸灀深深地看了观朗全一眼，见他伤势确实严重，便也没再多说什么，直接将他背起，带着山菱霞向山上走去。有了披风的庇护，寒意总算驱散了一些，但山菱霞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刀刃上一般，疼痛难忍。她清楚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硬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从霍芸灀口中，她得知镇国公府的人几乎倾巢而出，都在四处搜寻她和观朗全的踪迹，霍氏更是急得几欲落泪。可山菱霞心中却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明明书中观颉渺失踪时，并未引起如此大的阵仗，霍氏甚至连问都没问一声。

最终，还是霍芸灀找到了他们。

霍芸灀一路小心地护送他们回到山上，前来接应的丫鬟们一看到山菱霞的模样，顿时红了眼眶，几步上前，七手八脚地将她簇拥着，如临大敌般地护送回房，忙不迭地去寻药。

“快去请大夫！先请大夫！”山菱霞却顾不上自己，焦急地回头看向观朗全，可那些丫鬟却仿佛没有看到他一般，径直略过了他。那一刻，山菱霞才真正意识到，对于镇国公府而言，观朗全终究只是个外人。

观菱霞、观颉渺可以随意地发脾气，可以指责下人，但他却不可以，他始终都像是一个寄居在国公府的过客，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山菱霞所受的伤并不算严重，大夫诊治后，只是叮嘱要好好调养，身上的青紫淤伤也敷了药，唯有额头上的伤口需要格外留意，若是不小心，很有可能会留下疤痕。

回到府邸后，山菱霞第一时间便想去探望观朗全，却被霍氏拦了下来。霍氏因为她私自乱跑而大发雷霆，勒令她不许随意走动，还不停追问她究竟是如何跌下山崖的，就连身边伺候的丫鬟都因为看顾不周而挨了板子。

她能说出真相吗？不能。毕竟，一旦观颉渺将她推下山崖的事情捅出去，她不仅要承受受伤的痛苦，恐怕还要遭受镇国公的责罚。于是，她只能含糊其辞，说是自己不小心失足跌落。

霍氏见她不愿多说，也无可奈何，但实在担心她会因此毁容，左思右想后，还是将观颉渺请了过来，让她帮忙看看伤口。观颉渺内心自然是不情愿的，但碍于霍氏的面子，还是勉强答应了。

不愧是神医之后，观颉渺开出的药方，就连府里最好的大夫都挑不出任何毛病。霍氏仔细检查过后，确认没有问题，便吩咐下人照着方子去煎药。

待众人散去后，观颉渺才慢悠悠地留在山菱霞的房间里，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地说道：“菱霞妹妹，这坠崖的滋味如何啊？”

“好不好受，你也亲自去体验一次不就知道了？”山菱霞毫不示弱地回怼道，脸上带着一丝讥讽的笑容。

观颉渺被她这句话激得有些恼怒，语气尖锐了几分：“我到底哪里招惹你了？你为何总是对我抱有如此大的敌意？”

山菱霞静静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缓缓说道：“你回来，就抢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东西，抢走了父亲和祖母的宠爱，这还不够吗？如果没有你，这一切本该都是我的。”

“我和母亲又做错了什么？被父亲休弃，在边陲之地苦熬了十几年才得以重返故土，到头来却还要沦为平妻。”观颉渺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和不甘。

“你们就错在当初不该回来，若是你们没有离开，或者没有回来，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山菱霞的语气异常冷漠，甚至连伪装都懒得维持，她毫不掩饰地说道，“在你回来之前，父亲从来没有打过我。”

“父亲也绝不会为了任何人而打我。”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控诉，也带着一丝对过往美好时光的怀念。

观颉渺闻言微微一怔，山菱霞却不想再和她继续争辩下去，她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不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与我无关。你可以走了。”

她对观颉渺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包括霍氏、观朗全，在她眼里都是一样的，他们都只是为了她的攻略任务而存在，她无所谓他们的喜欢和讨厌，只要他们不要阻碍她完成剧情。

她理解观朗全吗？她理解。她理解观颉渺吗？她也理解。但她自始至终都很清醒地知道自己是山菱霞，而不是观菱霞。

她始终保持着清醒的界限感，她要回去，回到属于她的世界。

她野心勃勃，她的眼中只有江山和天下，儿女情长，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待身上的伤势稍微好转了一些，山菱霞便迫不及待地挣扎着下床，前往观朗全所居住的院落探望他。

观朗全伤势严重，总是昏睡不醒，府里上下都对此颇为担忧。毕竟，他可是要参加春闱的人，若是能在此次科举中高中，整个镇国公府都会因此而脸上有光。可如今他受了如此重的伤，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殿试的发挥。

山菱霞静静地守在他的床边，看着他沉睡的面容，不知不觉间，也感到了一丝困倦。她索性趴在床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玩弄着手中的白玉菩提手串，她掩嘴打了个哈欠，抬起头来，却发现观朗全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正睁着眼睛看着她。

观朗全其实早就醒了，只是因为身体虚弱，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他静静地看着她将手串在手腕上缠绕，又用手指一颗一颗地拨弄着圆润的珠子，她的手指纤细白皙，如同玉珠一般晶莹剔透，甚是好看。

这让他总是不自觉地想起她那句“我要和你同生共死”。这句话无论何时回想起来，都让他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滚烫。不知从何时起，观菱霞的身影已经悄无声息地占据了他心底的一角。

他始终认为自己是个自私淡漠的人，可当他看到野狼扑向她时，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甚至在逃离的路上，他心中所想的也只是担心自己若是死了，观菱霞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岭之中会不会害怕，她会不会因此而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