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探病情

小厮掰着手指，细细地数着日子，恭敬地回禀道：“回公子，已经是第十五天了。”

观朗全仿若未闻，整个房间只剩下压抑的静默。他微微阖上双眸，屋外，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越是临近新年，雪便下得越大，霁月这个时候跑出去，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在过年前回来。

他的脑海中，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山菱霞那如三月春风般明媚的笑靥，时而活泼灵动，时而娇俏可人，时而又带着几分少女的腼腆羞涩。一想到她那么喜欢霍芸灀，总是“芸灀哥哥”长，“芸灀哥哥”短的，他忍不住在心中泛起一丝酸涩，或许此刻，她早就已经玩得乐不思蜀，把这里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他将所有的情绪都压在心底，沉默不语。

观菱霞喜欢霍芸灀，那他呢？或许，正如观颉渺所说的那样，他不过是她豢养的一只，用来消遣解闷的阿猫阿狗罢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感涌上心头，他久久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伫立在庭院之中，任凭寒风将他浑身吹得冰凉。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快步走了进来，神色恭敬地禀报道：“公子，事情已经查清楚了。”

观朗全喉结微动，内心翻涌着无数想要脱口而出的疑问，却迟迟无法发出声音。最终，他只是疲惫地按了按眉心，语气低沉地说道：“不必说了。”

侍卫微微一愣，随即默默地退了下去。

他似乎早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却始终不愿承认，只能不断地哄骗自己，麻痹自己。无论如何，他只要选择相信观菱霞就好。

她想要当他的妹妹，那就把她当做妹妹一样疼爱。她想要嫁给霍芸灀，那他就风风光光地准备一份十里红妆，欢天喜地地将她送出嫁。

人生在世，或许，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公子，二姑娘回来了！”一个小厮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急切地说道。观朗全闻言，眉梢微微一挑，原本黯淡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

小厮顾不得喘息，又连忙补充道：“只是，二小姐好像是生病了，人还没到府里，就已经吩咐下人去请大夫了……”

观朗全猛地抬起头，眼底闪过一抹凌厉之色。小厮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一阵凛冽的寒风从身边刮过，眼前一花，观朗全就已经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快地冲了出去。

“公子！”小厮愣在原地，望着那道迅速消失在风雪中的身影，连忙高声呼喊道。

然而，观朗全却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一般，径直朝着府外飞奔而去。当他赶到的时候，只见一辆略显朴素的马车，正缓缓地停靠在府门前。巫锦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观菱霞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而霍芸灀也连忙伸出手，想要将她从马车里抱下来。然而，还没等他的手碰到观菱霞，一道身影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来，抢先一步将她紧紧地揽入了怀中。

观朗全的声音冰冷得仿佛掺杂了无数碎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质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巫锦愣了一下，连忙解释道：“回公子，姑娘应该是染了风寒，又有些水土不服……”

霍芸灀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好好地一个人被他带出去，结果回来的时候却病恹恹的，着实有些说不过去。他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说道：“真是不好意思，这件事确实是我没有留意到。我力气大，还是我来抱她吧……”

“不必了。”观朗全语气淡淡地说道：“镇国公府的姑娘，没有和外男有过多牵扯的道理。”

说完，他便小心翼翼地抱着观菱霞，径直朝着府内走去，只留下霍芸灀一个人愣在原地，委屈地嘀咕了一声：“你不也是外男吗？”

观菱霞的身体轻得不可思议，瘦弱得如同猫儿一般。整张小脸都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微微喘着粗气，秀眉紧蹙，似乎感到有些不安。她那细长白嫩的手指，紧紧地攥着观朗全的衣裳，仿佛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观朗全感受到怀中人儿的异样，加快了步伐，语气低沉而温柔地说道：“观菱霞，别怕，你已经回到家了。”

山菱霞微微抬起头，吃力地环住他的脖颈，眼底仿佛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低声喃喃自语着什么。观朗全没有听清楚，连忙俯下身去，仔细地聆听着。这才听到她迷迷糊糊地说着：“表哥，颍川的雪，真的很好看……”

观朗全闻言，身体微微一怔，一股凛冽的寒风迎面而来，吹得他睁不开眼睛。他缓缓地停下了脚步，无数细小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他的睫毛上，很快便融化成水。

他抱着山菱霞一路疾行，终于回到了她所居住的院子里。大夫已经提前赶到，霍氏也才刚刚得到消息，正带着一群丫鬟婢女，焦急地等候在院中。

一屋子的丫鬟婢女围着她，端茶倒水，收拾被褥，忙得不可开交。观朗全只是站在人群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他始终站在人群之外，任凭寒风将他浑身吹得冰凉。直到山菱霞服下汤药，渐渐安静下来之后，他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山菱霞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她甚至连自己是怎么回到府里的都记不清楚了。身边的丫鬟告诉她，老太太那边已经帮她告过假了，让她今天好好休息，不用去请安了。

她独自一人躺在床上，脑海中不断地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事情。这具身体还是太虚弱了，稍微受点寒，或者吃点不干净的东西，就会生病。

这时，一个丫鬟小心翼翼地端着一杯热茶走了进来，还没等她开口说话，便听到一阵清脆的帘子声响起，紧接着，便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她稍稍挑了挑眉，抬眼望去，只见观颉渺穿着一袭湛蓝色的木兰湘妃裙，款款而来。她一边解下身上那件沾染着细小雪花的斗篷，一边笑着走到山菱霞的床边，柔声说道：“菱霞妹妹，我听说你染了风寒，特意过来看看你。”

山菱霞漫不经心地看着她，淡淡地说道：“多谢大姐姐关心，我的身子还好，病得不算严重。”

观颉渺的医术极其精湛，擅长望闻问切，有时候甚至只要看上一眼，就能判断出病情的轻重。然而，她的脸上却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而是继续笑着说道：“祖母最疼爱的就是你，今天早上听说你生病了，还特意斥责了下人们呢。”

山菱霞总觉得她这番话里，似乎带着某种意味深长的暗示，也不知道老太太斥责的，究竟是照顾不周的下人，还是生病的自己，亦或是霍家。于是，她便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含糊其辞地说道：“都是我自己不小心才会生病的，怪不得他们。”

“菱霞妹妹体恤下人，自然是好的。”观颉渺意味深长地说道。

山菱霞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并没有接话。观颉渺见状，便继续说道：“菱霞妹妹可还记得，那日在相国寺，我们姐妹二人的相遇吗？”

“我们总共在相国寺遇到过两次，不知道姐姐说的是哪一次？”山菱霞明知故问地说道。

观颉渺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就是那次妹妹帮我照看母亲，我上山请沙弥，最后却不幸遭遇匪患，导致母亲被推落山崖的那件事。”

山菱霞闻言，心中没有丝毫慌乱，只是稍稍挑了挑眉，语气平静地问道：“姐姐怎么忽然提起这件事了？”

观颉渺只是目光盈盈地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道：“我迟早会查出那日的真凶，到时候，我一定不会放过她，我一定要让她身败名裂，付出应有的代价！”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山菱霞已经听明白了，观颉渺手里并没有掌握任何实际的证据，至少现在还没有查出来。她之所以会说这些话，无非就是想诈一诈自己，看看自己是否会露出马脚罢了。

她可不会轻易上当。山菱霞微微一笑，语气平静地说道：“那就预祝姐姐早日查清事情的真相。”

观颉渺闻言，目光深沉地注视着她，似乎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就在姐妹二人互相试探，暗中较劲的时候，一个丫鬟忽然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禀报道：“大小姐，外面有贵人来访，指名要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