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情笺误

只要她展颜，观朗全向来不吝迁就。

可若有朝一日，他惊觉这人畜无害的小表妹，曾暗藏弑他之心呢？

山菱霞幽居闺阁，恹恹欲绝，头一次深感观菱霞这条路举步维艰。如今她也无心睡眠，只得将酥酪搂入怀中逗弄，又细心地喂了些奶酥。

屋外寒意袭人，即便披上斗篷，凛冽寒风仍如芒刺般扎入颈间。忽而，霍氏遣人传来口谕，说是舅母已为大堂哥相中一位佳人，乃是颍川人士，届时欲邀她同赴颍川游玩。

颍川距京城不过咫尺之遥，且她亦难得有机会出京远游，此番又有霍家人照拂，定能在年关前回返，霍氏自是放心。

山菱霞在京城也觉百无聊赖，若能前往外地州府观光，自然乐意至极。

此事霍氏有意瞒着镇国公与老太太，生怕他们顺势将观颉渺也带上，徒增不快。于是，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安排妥当，直至启程之日，镇国公府方才知晓此事。

纷纷扬扬的细雪飘落，车厢内却温暖如春。在霍氏的千叮咛万嘱咐下，观菱霞款步登上马车。霍芸灀则兴致高昂，骑着骏马紧随马车，扬声道：“车厢颠簸难耐，不如下来骑马，将他们远远甩在身后岂不快哉？”

山菱霞轻启车帘，探出半个娇俏的脑袋，娇嗔道：“我才不信你呢，到时把我丢下，我找谁哭去？”

“我若真把你丢了，我娘还不得打断我的腿？”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嬉笑之声如银铃般清脆悦耳。不远处，观朗全仿佛刚刚归府，恰好撞见这幅场景。

望见霍家的马车，他心头一震，疾步上前，语气急切地质问道：“观菱霞，你要回邕州？”

脑海中，少女带着哭腔的话语犹在耳畔——“我去了邕州，就再也不回来了。”

山菱霞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愣怔片刻，方才答道：“不是的表哥，我们是去颍川，拜见未来的堂嫂。你要不要与我们一同去玩？”

“不去。”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仿佛已将激动的情绪平复下来，冷漠地扫了霍芸灀一眼，便径自转身离去。

观朗全留给她的，唯有一个决绝的背影。仿佛方才还攥得她手腕生疼的人，如今却骤然放手，形同陌路。

山菱霞微微一怔，心中五味杂陈，尚未开口，霍芸灀便蹙眉关切地问道：“他是不是抓疼你了？”

她轻轻摇了摇头，默默地缩回马车里。

其实手腕确实有些隐隐作痛，可谁让观朗全这两日一直与她置气呢？不就是一封情笺嘛，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如此耿耿于怀吗？如今还在闹别扭。

既然他不愿搭理自己，山菱霞也懒得自讨没趣，去颍川尽情玩乐才是正经事。

前往颍川的途中，一路风光旖旎，美不胜收。霍芸灀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沿途的吃食饮品都细心为她留意，甚至有些东西怕她觉得不干净，还要细心地将外包装剥去，只留下里面的部分给她。

舅母在一旁笑吟吟地打趣道：“他难得对人如此上心，菱霞嫁过来给我家做媳妇好不好？”

山菱霞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反倒是霍芸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她这才笑着说道：“堂哥心仪的是邕州那般英姿飒爽的女郎，才看不上我呢。”

舅娘闻言，笑着将她揽入怀中，嗔怪道：“哎哟，他待谁都跟个男子汉似的，对那些姑娘都没什么好脸色。我和你母亲情投意合，玩得这样好，你嫁到我家来，我还会让你受委屈吗？”

“母亲不在我身边，舅娘就知道打趣我。”山菱霞娇嗔道。

霍芸灀看着母亲和观菱霞亲昵地搂在一起，笑得花枝乱颤，心底忽然涌起一股柔软的情愫。其实小堂妹也很好，母亲这般喜欢姑姑，自然也会疼爱她。虽然身子骨弱了些，但以后肯定可以好好调养回来的。

他还没有去过邕州，日后可以带着她回邕州，一同骑着枣红色的小马，品尝烤得焦香四溢的羊排。若是她想念姑姑了，还可以将她接回京城的宅子小住些时日，这还有什么不好的呢？

山菱霞是第一次来到颍川，大堂哥的未婚妻是颍川陈家的嫡长女，名唤陈宝瓶。作为嫡长女，她身上兼具着大家闺秀的大气温婉，且也是为数不多精通骑射的女子。

舅娘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甚是满意。

而山菱霞和霍芸灀早已悄悄溜了出去，纵马驰骋于长街之上。入夜后的颍川，阁楼灯火通明，琳琅满目的花灯点缀其间，或许是因为临近过年的缘故，街上热闹非凡，宛如白昼。

山菱霞的斗篷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花，寒冷的雪花落在掌心，没一会儿便融化了。她眺望着江面，只见画舫林立，这却是原书中没有的情节。

“菱霞，小心着凉。”霍芸灀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转过身，笑着看向他，霍芸灀正为她撑着一把伞。她轻声说道：“颍川的雪也很漂亮啊，比京城的好看。”

“那是你看惯了京城的雪景，若是你十年如一日地看着颍川的雪，也会觉得厌倦的。”霍芸灀笑着解释道。

山菱霞闻言，喃喃自语道：“要是……”

然而，话到嘴边，却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她神色微微僵硬，随即笑着提议下去玩雪。霍芸灀紧随其后，关切地问道：“要是什么？”

要是观朗全也在就好了，他应该也没见过颍川的雪吧。但她始终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而是找补道：“要是母亲在，才不许我出来玩呢。”

说着，她便踩着绣花鞋下了楼，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恣意地欢笑。霍芸灀站在楼上，静静地看着她，眸光一寸寸温柔下去。

少女清脆的笑声穿透漫天飞雪，在颍川的夜晚显得格外动人，因为这里的一切对她而言，都充满了新鲜感。皎洁的月亮在空中熠熠生辉，而赏玩细雪的山菱霞，亦是这良辰美景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观朗全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离开过院子了，就算偶尔外出，也只是去拜访恩师。过了新年便是春闱，镇国公府上下都指望着他能一举高中，因此不敢轻易打扰他。

偶尔，他看完书，看着冷冷清清的院落，会突然开口问道：“已经过去几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