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龙颜尽碎

顾薏泽心神激荡，竭力压制翻涌的情绪，深吸一口气，努力恢复平静。

他凝神注视着幽深的地道入口，黑暗仿佛要将一切吞噬。

须臾，一个身影佝偻着走了出来，步履蹒跚，身形虚弱至极。

月光倾泻而下，映照在那人饱经风霜的脸上——赫然是本应驾崩的景帝！

此刻的景帝，形容枯槁，面色苍白，每走一步都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甫一走出地道，便扶着墙剧烈地喘息，仿佛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他艰难地挪到一块石头旁，一屁股坐下，旋即抬起头，带着几分埋怨，瞪了顾薏泽和薛淼淼一眼。

这两个没良心的家伙，竟然没有一个人想着要搀扶他一把！

面对景帝的指责，顾薏泽和薛淼淼心照不宣地选择了无视，仿佛他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

“都听清楚了吧？”顾薏泽语气平静，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 “现在，你应该明白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了吧。”

景帝闻言，脸色瞬间又难看了几分，苍白的面容扭曲着， “这种事情，你们为何不早些告知朕？”

顾薏泽尚未开口，一旁的薛淼淼便忍不住讥讽一声，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你对云哥哥下毒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天？还指望着我们对你感恩戴德吗？”

“再说了，”薛淼淼继续毫不留情地说道， “就算云哥哥提前告诉你了，你若是没有亲耳听到，亲眼见到，你会相信吗？只怕还会以为我们妖言惑众，蛊惑圣听吧！”

薛淼淼一连串的质问，犹如利剑般刺穿了景帝的心，让他顿时哑口无言，无言以对。

他当然不会相信。

甚至就连那天晚上，顾薏泽和薛淼淼突然出现在他的寝宫，声称太子要对他下毒的时候，他都半信半疑。

他不相信，自己悉心教导，百般维护的儿子，竟然会如此对待自己。

若非顾薏泽和薛淼淼与他打了一个赌，说若是景帝赢了，薛淼淼便亲自去找张神医来给他诊治，他也不会忍耐着，想要看看太子是否真的会如顾薏泽和薛淼淼所说的那样，前来给他喂药。

谁曾想，最终的真相竟然如此不堪……

景帝痛苦地闭上双眼，仿佛想要将那不堪回首的一幕从脑海中抹去，不愿再去回忆那天发生的一切。

“现在，你们想如何？”景帝睁开眼，语气低沉地问道， “你们救下朕，不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地得到皇位吗？”

他目光阴冷地盯着顾薏泽，语气中带着一丝施舍， “只要你们杀了睿王和雅妃，朕便将皇位传给你们。”

这个仇，他一定要报！

没有人可以这样戏耍他，玩弄他于股掌之间！他要让那些背叛他，欺骗他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景帝这如同施舍一般的态度，让薛淼淼顿时怒火中烧，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反感。

“陛下，”薛淼淼语气冰冷，毫不客气地说道，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景帝眉头紧锁，神色不悦地看向薛淼淼，心中对这个曾经宠爱的女子充满了厌恶。

如今他已经不需要再伪装，自然也无需再装出一副宠溺薛淼淼的模样，所以，景帝对薛淼淼的态度可谓是相当的冷淡，甚至是带着几分敌意。

“你传位给云哥哥，那是理所应当，名正言顺的。这个名正言顺，是我们自己争取来的，是用我们的鲜血和智慧换来的，不是你施舍给我们的。”薛淼淼字字珠玑，语气坚定，她要让景帝认清楚眼前的形势，明白谁才是掌握主动权的人。

景帝闻言，不由得冷笑两声，语气中充满了嘲讽， “薛淼淼，你当真狂妄至极！只可惜，你终究还是太年轻了，根本不懂朝堂上的事情。”

“没有朕的传位诏书，你以为他日后登基为帝，能够名正言顺，服众吗？”景帝承认薛淼淼聪明伶俐，心思缜密，只可惜，她终究还是太嫩了，对于朝堂上的各种复杂关系，她根本一窍不通。

薛淼淼闻言，却奇怪地瞅着景帝，仿佛在看一个白痴， “你要是死了的话，我们将雅妃和睿王狼狈为奸，谋害你的事情公诸于众，那可是泼天大功一件。”

“同时，我薛家上下拥护我云哥哥登基为帝，朝中大臣谁敢反对？如此，这皇位不是坐得稳如泰山吗？”

“更别说，”薛淼淼继续说道， “我云哥哥是诛杀了谋害你的罪人，为大梁除了一个祸害，他的本事摆在那里，文武百官不尊他为帝，又能选谁？难道选一个昏庸无能之辈来当皇帝吗？”

薛淼淼看着景帝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笑靥如花，语气轻快地说道， “所以说，你死了，对我们来说，只会更加的省事，免去了许多麻烦。”

景帝阴沉沉的目光从薛淼淼的脸上缓缓地转移到了顾薏泽的身上，语气冰冷地问道， “你也是这么想的？”

顾薏泽闻言，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地说道， “儿臣自然还是希望父皇能够安享晚年，长命百岁的。”

景帝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不信任， “算你还有点孝心。”

顾薏泽继续面带笑意地说道， “父皇若是死了，又怎么能亲眼看到雅妃背叛了父皇，与睿王苟且的下场呢？”

“父皇若是不知道真相，就含恨而终，长眠于地下……儿臣是不忍心的。儿臣要让父皇亲眼看到，自己宠爱了一辈子的女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货色！”

顾薏泽这番话听得景帝气血翻涌，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直接暴毙当场。

到了现在，他要是还不知道顾薏泽是在故意报复他，那他就真的是老眼昏花，可以去死了。

他或许是病了，身体虚弱，但是，他的脑子还没糊涂到那个地步。

顾薏泽就是要让他亲眼看看，他宠了一辈子的雅妃，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让他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活得有多么的可笑，多么的悲哀！

景帝被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薛淼淼根本就没管他，而是转过头，对着顾薏泽说道， “咱们走吧，天色已晚，该回去睡觉了。”

顾薏泽缓缓点头，与薛淼淼并肩离开，留下景帝一人孤零零地坐在石头上，身影显得格外的落寞。

景帝盯着他们的背影，眼中闪烁着复杂难明的情绪，有愤怒，有不甘，有悔恨，也有着一丝难以言说的解脱。

这时，一个太监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弯着腰，轻声低语道， “陛下，夜深了，该回宫安歇了。”

景帝头都没转，语气平静地问道， “这皇宫之中，竟然有如此多的地道，朕都不知道，你主子是如何知晓的？”

他现在已经清楚，这太监是只认顾薏泽为主的，无论他问什么，这个太监都不会背叛顾薏泽，告诉他实话。

他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还不如自己的儿子，在自己的皇宫之中，竟然像是一个外人一般，对一切都一无所知。

世上还有比这更加可笑的事情吗？

景帝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在太监的搀扶之下，默默地回到了偏僻的宫殿之中休息。

他是知道的，无论他问什么，那个太监也是不会回答的。

景帝真的是不知道，原来皇宫之中，竟然还有这么偏僻的宫殿，他就算是住在这里，恐怕都没有人会发现。

景帝躺在冰冷的床上，辗转反侧，根本就无法入睡，这么多年来的一幕幕，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在眼前滑过，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可笑了。

为了雅妃，为了雅妃的孩子，他处处打压自己其他的孩子，甚至不惜牺牲大梁的利益，最终，反倒是为了大晋在出力，成为了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

大晋想要吞并大梁……大晋的睿王，当真是好算计啊！

睿王想要夺下大晋的皇位，然后再吞并他们大梁，到时候，就算是大晋的文武百官不太舒服睿王这个王爷夺了大晋的皇位，但是，看在睿王吞并了大梁，让大晋国土扩张的功劳上，他们也会选择闭嘴，承认睿王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