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棋局

“锦娘若在天有灵，定然希望你们兄弟二人能相互扶持。”

景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程怀老听闻此言，心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一阵酸楚涌上。

“陛下……”程怀老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深深地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复杂情绪。

景帝见状，语气更加柔和，带着一丝恳求：“程怀老，朕的苦衷，还望你能体谅。”

这番话语重心长，落在程怀老耳中，却让他如同受了天大的恩宠一般，连忙再次拜倒：“陛下情深义重，臣……臣实在惭愧。”

景帝话里有话，程怀老心知肚明。顾薏泽的身体状况已然不容乐观，或许时日无多。但顾薏泽还有个弟弟，若是能在临走前，为弟弟铺好道路，将来在九泉之下见到皇后娘娘，也算有个交代。

想到这里，程怀老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顾薏泽的怜惜，也有对景帝深谋远虑的敬佩。

景帝缓缓起身，亲自将程怀老扶起。那一刻，他眼中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并非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一位深爱妻子的普通男人：“我们只能尽力护好太子，如此，锦娘与老六才能安心。”

程怀老闻言，用力地点头，强忍住哽咽，将满腔的感动压下。

“朕相信，老六也会明白朕的苦心。他自小就疼爱太子，只是……”景帝的眉头微微皱起，似有难言之隐，“想要收服黑骑营，并非易事啊。”

“就算朕下旨，将黑骑营交给他统领……且不说那些人是否会听命，光是最开始的接受，恐怕就困难重重。黑骑营的将士们，一个个桀骜不驯，只怕难以接受，老六想要融入其中……更是难上加难。”

景帝踱步沉吟，似乎在思索着如何才能更好地解决这个问题：“要想成功统领黑骑营，绝非一朝一夕之功，恐怕需要长时间的磨合与历练。老六啊，他这是在为太子铺路啊！”

程怀老听到这里，愈发觉得顾薏泽接手黑骑营，是个无比明智的选择。

顾薏泽可以利用剩下的几年时间，逐渐收服黑骑营，等到他离开人世，太子再顺理成章地接手。他们是亲兄弟，那些黑骑营的将士们，自然也会乖乖听命于太子。

这样一来，日后太子登基，手下便有了一支可以信任的力量，而不至于无人可用，受人掣肘。

“只是，辛苦雍王了。”程怀老无奈地叹息道。

在程怀老看来，顾薏泽的命运，似乎早已被安排好。他就像一颗棋子，在景帝和程家手中，发挥着最后的价值。

程怀老入宫的消息，并没有刻意隐瞒，很快，薛淼淼便得知了此事。

“云哥哥，你外祖父真的进宫去了！”薛淼淼得知消息后，原本兴致勃勃地磕着瓜子，此刻却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手指一松，瓜子便落回了盘子里。

那香甜的味道，此刻也变得索然无味，丝毫勾不起她的兴趣。

她脸上浮现出愤怒的冷笑，带着一丝不屑。

顾薏泽见状，温和地笑了笑，递上一杯温度适宜的茶水。

薛淼淼接过茶杯，却并未喝，而是直接爆发了：“我不是渴了才不吃的，我是被程怀老给恶心得吃不下！”

顾薏泽将茶杯轻轻放下，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揉捏了两下：“这个结果，我们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他们程家，可真是够恶心人的！”薛淼淼的暴脾气彻底爆发，怒火中烧，“凭什么你昨天做的事情，他要这么多管闲事地进宫去道歉？”

“难道就为了他自己那点儿懂规矩的好名声吗？”薛淼淼越说越气，声音也越来越大。

顾薏泽见状，没忍住笑了出来。但一看到薛淼淼慢慢眯起来的眼睛，他连忙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笑意：“外祖父并不傻，他能看出来父皇在利用我，为太子铺路。”

“这次进宫，除了道歉之外，恐怕也想为我推辞掉统领黑骑营的重任。”顾薏泽的语气平静，似乎早已看透了这一切。

薛淼淼听完，嗤笑一声：“然后呢？圣旨呢？怎么还不见圣旨让你卸任？”

顾薏泽只是弯了弯嘴角，没有说话。

薛淼淼心里的火气，腾地一下就蹿了上来：“他要是没进宫还好，进宫了，却没有圣旨，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陛下跟他说了，利用你为太子铺路的事情！而他……同意了！”

这才是她最无法忍受的地方！

程怀老，这个口口声声说是为了顾薏泽好，疼爱顾薏泽的外祖父，竟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牺牲顾薏泽，成全太子！

这让薛淼淼如何能够接受？

薛淼淼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程怀老也好，景帝也罢，在他们的心中，顾薏泽就是一个将死之人。

反正都要死了，不如在他死之前，多发挥一点儿作用，成全了太子，岂不是很好？

凭什么？

凭什么云哥哥要成为这样的工具？

凭什么，他就不能好好地活下来？

在他们的心里……到底把顾薏泽当成了什么？

顾薏泽见薛淼淼情绪激动，连忙伸出长臂，将她紧紧地搂进怀里。

他轻轻地在她耳边哄着：“不气了，我好好的，不生气……”

怀里的小丫头气得脸颊鼓鼓的，就像一只炸毛的小奶猫，奶凶奶凶的，可爱得紧，让他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戳了戳她鼓起的脸颊。

软乎乎的，手感果然很好。

薛淼淼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喂，我在认真地生气呢！”

他的爪子是怎么回事？

太欠了啊！

顾薏泽被她孩子气的举动逗笑了，将下巴搭在她的肩头，轻声说道：“不生气，我外祖父会那样选择，咱们不是早就预料到了吗？”

“毕竟对他们来说，这样的做法，才是收益最大的。”

“一切以大局为重嘛。”顾薏泽的语气带着一丝自嘲，似乎早已习惯了被牺牲。

薛淼淼听着他的话，心里更加难受。她俏脸一沉，语气也变得低沉起来：“去他们的大局为重！”

他们薛家为了大梁，还不够大局为重吗？

结果呢？

换来的却是景帝的处处提防，对他们各种捧杀，让他们如履薄冰。

云哥哥这边呢？

都已经这样了，还要被榨取最后的剩余价值，就没有人顾及过他的心情，他的想法。

顾薏泽听着薛淼淼委屈的抱怨，笑了起来，胸膛轻轻地震动，让被他抱在怀里的薛淼淼清晰地感觉到了。

她抬手，戳了戳他结实、手感极佳的肌肉：“你笑什么笑？”

顾薏泽抬起头来，与薛淼淼的眼睛对视，认真地说道：“不值得。”

“他们所谓的大局为重，并不影响我们，不是吗？”顾薏泽试图安慰她，让她不要为这些事情烦恼。

薛淼淼嘟着嘴，委委屈屈地瞅着顾薏泽，低声地抱怨着：“他们都是你的亲人，怎么能这么对你？”

问完这句，薛淼淼猛地用力抱紧顾薏泽紧致有力的腰身，语气坚定地说道：“没关系，他们这种人不配当你的亲人，咱们把他们给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