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跛将

残阳如血，古道西风。

余淮的身影，纵然带着几分蹒跚，每一步却都踏得地动山摇。这份决绝，这股不屈，仿佛连空气都为之凝滞。

而另一边，校场的营帐内，几道目光正穿过那薄薄的帐布，紧紧锁定了余淮远去的背影。那是楚若离与几位女子的身影，她们的眼神中，交织着赞赏、惋惜，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此人……”一名女子轻启朱唇，声音如黄鹂般婉转，“倒也算条响当当的汉子。可惜，这性子也忒倔了些。不过，容儿的眼光向来毒辣，这回怕是也错不了。”言罢，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楚若离。

“姐姐又来打趣我！”楚若离闻言，脸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娇嗔道。她猛地起身，一屁股坐在案几旁的小凳上，那娇羞的模样，哪还有半分平日里的英姿飒爽？营帐内顿时笑声一片，宛如银铃般清脆悦耳。

欢笑过后，气氛陡然一转，变得凝重起来。

“北越……”一名女子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那地方，除了无边的黄沙，便再无其他。他们以放牧为生，民风彪悍，身强体壮，远非我们这些耕种之人可比。更可怕的是，他们骨子里流淌着野蛮的血液，极难对付。”

另一名女子接过话头，继续说道：“与这群人交战，最忌讳的便是硬碰硬。尤其是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更是死路一条。想要取胜，唯有智取。”

“智取……”楚若离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道精芒，“那便要寻到他们的命门。北越连年犯我边境，无非是为了一口吃的。而且，据我观察，这些人大多脾气暴躁，稍有不顺便会大动干戈。”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说白了，他们就像是没长大的余淮，自以为是，顽固不化，满脑子都是真刀真枪的较量，从不屑于使用计谋。”

原本的北越国虽然缺少粮食，但是他们还算克制，只是偶尔在冬季的时候，才会到天盛边境地带抢夺一些粮食，因为并没有杀人，所以盛德帝没有派兵镇压，久而久之，北越国的人越来越过分，他们今年竟然在秋季就来犯，抢占、烧杀了凤麓镇不少的人，事后竟然还派二十万大军压境，这背后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几位女子你一言我一语，将北越的底细分析得一清二楚。既然找到了病根，那便好对症下药。

与此同时，元帅高俊的营帐内，气氛却显得有些微妙。

楚若离正站在高俊面前，详细汇报着她们的分析结果和应对之策。她言辞清晰，条理分明，将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得周全无比。

高俊静静地听着，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思源这小子，当真没让我失望！”他忍不住赞叹道。

“爷爷！”楚若离闻言，顿时不乐意了，她撅起小嘴，娇嗔道，“容儿也很厉害的，您不能只夸他，不夸我！”

高俊哈哈大笑起来，眼中满是宠溺：“好好好，我的容儿最厉害了，是爷爷的骄傲，行了吧？”

这一幕若是被外人看到，定会惊掉下巴。谁能想到，那位威名赫赫、不苟言笑的威武将军高俊，竟会有如此和蔼可亲的一面？

高俊从军近四十年，向来以严肃著称，无论是对家人还是部下，都极少露出笑容。

但唯独对两个人例外，一个是他最小的孙女楚若离，另一个便是他的结发妻子范语。对这二人，他不仅会笑，还会百般讨好。只因范语是他此生的挚爱，而楚若离则是最得他欢心的小孙女。

并非其他孙辈不讨喜，只是楚若离这丫头，仿佛天生便有一种魔力，只需一个眼神，便能让高俊的心瞬间融化。

五年前，高俊奉旨驻守云州。临行前，众多孙辈中，唯有年幼的楚若离，哭闹着要与他一同前往。高俊自然不允。

可谁知，这丫头竟偷偷尾随大军，险些遭遇不测。被高俊救下后，面对他铁青的脸色，楚若离竟还笑嘻嘻地说：“爷爷，您若赶我走，以后容儿可就不陪您玩儿了。”

这话若是旁人听了，定会觉得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将国事当儿戏。但在高俊听来，却如同一股暖流涌入心田。他的容儿，哪里是贪玩？分明是想替他分忧解难啊！

高俊犹记得，当初容儿曾问他：“为何刘阁老与爷爷同岁，他却能在京都颐养天年，而爷爷却要戍守边疆？”他答道：“因为爷爷是武将，武将的职责便是保家卫国。正如那宋祈安将军，为了百姓的安危，甘愿牺牲自己，这便是‘在其位，谋其政’。”

当时，容儿听后，一脸认真地说：“我要像爷爷一样，做一个能保护百姓的人，和爷爷一起玩儿这个保家卫国的游戏。”

高俊那时还笑她天真，女子怎能上战场？他与余淮的想法截然不同，他并非认为女子无用，只是觉得女子该被男子呵护，幸福一生。

可谁知，这傻丫头竟将当初的话牢牢记在心中，甚至还付诸了行动。

想到这里，高俊看向楚若离的目光愈发温柔，仿佛要将她融化在这目光中。楚若离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嗔怪道：“爷爷，您别这样看我……”

高俊回过神来，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故作严肃道：“怎么？如今是嫌弃爷爷对你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