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玉陨

玉河之上，连着两日的搜寻，像是一场无言的哑剧，徒劳无功。河水吞噬了一切声息，只留下冰冷的沉默。寻常人在水中憋上一盏茶的功夫已是极限，更何况那位怕水如怕火的宋家小姐，还是带着伤坠入这无情漩涡。两天，足够让一切希望沉入河底，生还二字，渺茫得像河面上飘渺的雾气。

可跟随着宋依兮一同消失的，还有她那位身手不凡的侍女春桃。这倒成了不幸中的万幸，一丝微弱的亮光。至少，没找到尸首，总比捞起冰冷的遗骸要好。人们开始自我安慰，或许是春桃救下了小姐，两人被水流冲向下游，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罢了。

客栈的房间里，王云灵的笔尖在纸上游走，却难绘心中烦乱。小青的通报声打破了沉寂，宋依兮的丫鬟小梅求见。王云灵心头一紧，连忙召见。

小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欠身行礼，那姿态却带着几分诀别的意味，让人心惊。

“小梅，你这是……”王云灵的声音有些颤抖。

“王小姐，小梅是来向您辞行的。”小梅的声音平静，却如重锤击在王云灵心上。

王云灵愣住了，依兮失踪，大将军府群龙无首，人心惶惶。以前依兮在青峰山，大家至少有个盼头，可现在……“你要去哪儿？”王云灵的声音有些发紧，她害怕听到那个答案。

“我们这些跟着小姐的姐妹，都是无父无母，或是被父母遗弃的可怜人。是小姐心善，不顾青峰山上的规矩收留了我们。我记得，小姐为了我们，还被清虚道长罚跪在青峰山顶，整整两天两夜啊！那时的小姐，才七岁……”

小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温暖的笑意，仿佛又回到了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但随即，那笑容又被坚毅所取代：“我们的命是小姐给的，自从跟了小姐，就再也没分开过。所以，无论她在哪儿，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她。”

王云灵的心中涌起一股愧疚，与依兮情同姐妹？呵，真是讽刺。依兮失踪，自己却只能干等着，连一个婢女都不如！小梅要去寻找依兮，可自己呢？嘴上不认，心里却早已判了依兮的死刑。甚至在小梅说要“辞行”的时候，还以为她要弃依兮而去，当真可笑。“去吧，你一定要找到她。”话一出口，王云灵的眼眶湿润了，‘我和你一起去’ 这几个字在她喉咙里打转，却终究没能说出口。

小梅坚定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决绝而义无反顾。

“小梅！”王云灵突然叫住了她。小梅疑惑地回头，只见王云灵快步上前，拉起她的手，将一块温润的血玉玉佩塞进她的掌心。

小梅震惊地看着王云灵，作为宋依兮的贴身丫鬟，她自然认得这玉佩。三皇子手中的那块她见过，与这块相似，却绝非同一块。那么，这便是三皇子口中那另一块了！若当年小姐与三皇子真有婚约，这玉佩怎会在王小姐手中？

“若找到依兮，替我把这个交给她。无论她做何决定，我都不会将此事告诉任何人。”王云灵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小梅没有接，而是将玉佩推回王云灵手中：“我无权替小姐做主，王小姐您也不能。小姐本就排斥这桩婚事，无论她是否收下，都请您日后亲手交给她。因为我相信，小姐吉人天相，她一定还活着！”

自从玉河出事后，王云灵变了，变得沉默寡言，不苟言笑。回到盛州后，她甚至连门都很少出，只是日日眺望玉河，像一尊失了魂的雕塑。

盛德帝在依兮郡主失踪后，便派出了一支队伍，沿着玉河下游搜寻，下了死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玉河事件不过三日，边关便传来噩耗。天盛王朝西南的北越国，竟趁火打劫，偷袭边境凤麓镇，二十万大军压境，嘉西关危在旦夕！

盛德帝一道圣旨，拦下了正往盛州赶的楚若离。命她带着圣旨，去庆州向镇守总兵林康伟借兵五万。再由高俊率领云州驻守的十五万大军中的十万，火速赶往嘉西关与楚若离汇合。

十日后，高俊与楚若离在嘉西关会师。军中大营，将星云集，商议抗敌之策。

“容儿，如今敌众我寡，你可有破敌良策？”高俊驻守云州五年，楚若离为其出谋划策，屡战屡胜。是以，高俊遇事总习惯先问楚若离的看法。

“杨元帅未免太抬举敌军，小瞧了我天盛将士！”不等楚若离开口，一个粗犷的声音便插了进来，“我天盛男儿，个个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岂是那些北贼可比？别说我军有十五万，就算只有十万，也能杀得他们屁滚尿流，永不敢再犯！”

这番话，明着是鼓舞士气，暗里却是在嘲讽高俊畏敌。说话之人并非高俊部下，而是楚若离从庆州借来的五万大军中的一名千总，名叫余淮。此人性格暴躁，最是看不起女子。楚若离借兵时，他本不愿来，但因家人皆丧命于北越国之手，曾立誓见北越人必杀之，这才跟随楚若离来到嘉西关，心中早已燃起复仇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