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毒誓

王勇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每对上宋依兮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恐惧便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神经。明明那眼神算不上凌厉，甚至还带着几分少女的纯真，可他偏偏像着了魔一般，对这十几岁的丫头生出无尽的忌惮。

“郡主说笑了，”王勇低眉顺眼，姿态摆得极低，“‘说情’二字，从何谈起？犬子顽劣，若有冒犯之处，自有王法处置，何须郡主费心？”他暗自咬牙，这宋依兮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宋依兮红唇微勾，似笑非笑：“王大人此言差矣。莫非贵公子犯下的大事，连您这户部尚书也束手无策？”

这话如同一记耳光，狠狠抽在王勇脸上，他那张老脸顿时涨成猪肝色，支吾半晌才憋出一句：“犬子……犬子年幼无知，被臣……被臣和内人宠坏了。那日之事，纯属无心之失，还望郡主念在他年少无知的份上，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无心之失？”宋依兮心中冷笑，有些糊涂，装一次是天真，装两次就是愚蠢。王勇虽未明言“那日之事”，但她若再装傻充愣，反倒显得虚伪。

“王大人，”宋依兮敛去笑意，正色道，“圣上垂怜，念我孤苦无依，特赐郡主之位。然我无根无基，不过是空中楼阁，哪及得上您府上千金尊贵？”她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凌厉，“您今日屈尊前来，无非是想让我替令郎开脱。只是不知，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何德何能，竟能左右朝廷法度？”

王勇被她这番抢白堵得哑口无言，额上冷汗涔涔而下。他深知宋依兮这是在敲打他，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哀求：“郡主，此事非您莫属。若您肯出手相助，王某日后定当效犬马之劳，任凭差遣！”

为了表示诚意，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全然不顾尚书的体面。

宋依兮静静地看着他，既不应允，也不拒绝，更未让他起身。一时间，书房内寂静无声，唯有王勇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仿佛凝固了一般。王勇只觉双腿逐渐麻木，膝盖处传来一阵阵刺痛，他心急如焚，却又不敢催促。

“王宰相与家父乃是八拜之交，云灵更是我的手帕交。”宋依兮终于开口，声音冷冽如冰，“你让我为一个轻薄我姐妹的人求情？王大人，你置我于何地？日后我又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父亲？”

她猛地起身，拂袖而去，留下一句决绝的话语：“王大人，请回吧！”

王勇如遭雷击，瘫坐在地，一时间竟忘了如何起身。他机关算尽，甚至不惜以下跪相求，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一股怒火在他胸中熊熊燃烧，但理智告诉他，此刻绝不能与宋依兮撕破脸皮。他强压下心中愤懑，狼狈不堪地离开了郡主府。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

尚书府内，王勇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白日里为儿子的事四处奔波，心力交瘁，回到府中还要面对妻子的哭闹与埋怨，更是让他心烦意乱。他索性躲进书房，图个清静。

突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闪入房中，悄无声息地来到床前。王勇悚然惊醒，刚要张口呼救，却觉浑身一麻，动弹不得，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惊恐地瞪大双眼，只见那黑衣人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神中满是嘲弄与轻蔑，却唯独没有杀意。这让王勇稍稍松了口气，僵硬的身体也放松了些许。

黑衣人走到桌前坐下，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接下来说的话，你若同意，就眨一下眼；若不同意，就眨两下。”

王勇毫不犹豫地眨了一下眼睛，表示同意。

“想救你儿子吗？”黑衣人又问。

这简直是废话！王勇急切地眨了一下眼睛。

“那你就必须效忠我的主子。”

王勇再次眨了一下眼睛，事到如今，只要能救出儿子，让他做什么都行！

“很好，”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送到王勇嘴边，“把它吃下去。”

王勇迟疑了，他看着那黑乎乎的药丸，心中升起一丝恐惧。

黑衣人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冷笑道：“这药名为‘忠奸草’，服下后对身体无碍。但你若胆敢背叛主子，便会如这药名一般，化作一堆枯草，死无葬身之地！”

王勇闻言，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他猛然醒悟，今日若不抓住这根救命稻草，明日儿子恐遭不测，王家也将就此绝后！他一咬牙，眨了一下眼睛，示意自己愿意服药。

黑衣人将药丸塞进他口中，这才缓缓说道：“十日后便是太后六十大寿，届时皇上必将大赦天下。你只需保你儿子活到那时，便可无恙。”

王勇恍然大悟，原来生机一直就在眼前，自己却舍近求远，以至于落入这黑衣人的圈套，签下这不平等的卖身契！

“听着，王明治那废物点心被放出来后，第一件事，把他抢来的那些个狐狸精，想滚的，赏她们一笔银子，有多远滚多远！不想滚的，好吃好喝供着，但别想再勾引他！第二件事，九月二十八，让那王八羔子去相府门口跪着，写份认罪书，得写得比他亲娘死了还惨！”黑衣人眼中寒光闪烁，语气冰冷地对王勇说道，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王勇被这阵势吓得一激灵，连连点头，眼珠子都不敢乱转，只敢眨巴一下表示明白。他此刻像极了被猎人盯上的兔子，浑身僵硬，生怕这煞神一个不高兴，自己就得交代在这儿。

黑衣人这才大发慈悲般地解开了王勇的穴道。王勇刚想活动一下麻木的四肢，抬头一看，却发现那黑衣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这身手，简直比鬼还快！就在王勇惊魂未定时，空中幽幽飘来一句话：“今晚的事，烂在肚子里！要是敢泄露半个字，尚书府上上下下，鸡犬不留！”这威胁，比刀架在脖子上还让人胆寒。

王勇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冷汗浸湿了衣衫。他知道，这绝不是玩笑。

对王勇而言，昨夜就如同一场噩梦。一夕之间，他多了个神秘的主子，同时，自己的小命也悬在了刀尖上。不过，在这场噩梦中，唯一让他感到一丝慰藉的，便是终于有了搭救爱子王迁的法子。可转念一想，这法子是用自己的命换来的，那点喜悦瞬间烟消云散，心头如同压上了一块巨石。这种滋味，比吞了黄连还苦。

他开始细细琢磨起黑衣人那句“保迁儿的命到太后大寿那天”。这句话，像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他寝食难安。难道，这几日内有人要对他儿子下毒手？王勇越想越心惊，看来，他必须得给迁儿加几道“护身符”才行！

焦虑，像一条毒蛇，紧紧缠绕着王勇的心脏。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王勇决定孤注一掷。他对王明治的保护力度陡然提升，不仅将京都衙门的护卫从五人增至十人，更是在江湖上重金聘请了五位高手，伪装成闹事者，与儿子一同关押。如此一来，即便对手再神通广大，也难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取他儿子的性命。这一招，可谓是釜底抽薪，将风险降到了最低。

事实证明，王勇的直觉敏锐得可怕。就在太后六十大寿的前夜，王明治所在的牢房遭遇了突如其来的袭击。十名明面上的护卫，如同被割麦子般，无一幸免。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五名潜伏在牢房中的江湖高手，如同鬼魅般出现，出其不意地击退了敌人，保住了王明治的性命。这一场惊心动魄的较量，让王勇见识到了幕后黑手的强大，同时也让他对那位神秘的主子，从最初的不甘，逐渐转变为敬佩与认可。

京兆尹柏万中也是个人精，眼瞅着太后大寿在即，他可不想因为这档子事儿扫了太后的兴致。尚书府护卫的死，被他巧妙地压了下来，没掀起半点波澜。毕竟，在太后的大喜日子里报丧，那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要是太后一个不高兴，他这顶乌纱帽还能戴得稳吗？

这事最终还是由王勇出面摆平。那些惨死的护卫家属，他都一一做了妥善安排，总算是没闹出什么乱子。

很快，宫里来人了，太监尖细的嗓音宣告着太后的恩典：“太后大寿，普天同庆，大赦天下！除了那些罪大恶极的死囚，其他人都给放了！”

这道赦免令，如同久旱逢甘霖，让王明治终于摆脱了牢狱之灾。

可就在这举国欢庆的时刻，京都城盛州的一处隐秘之地，却上演着一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腥剧。

一群黑衣人跪倒在地，每人腿上都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鲜血，像不要钱似的，顺着他们的腿汩汩流淌，染红了地面。然而，他们口中的“主子”，却端坐于主位之上，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仿佛眼前只是一群待宰的羔羊。直到他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才缓缓开口，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为何失败？”

这声音，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带着死亡的气息。

黑衣人中的头目强忍着剧痛，向前挪动了几步，颤声回道：“属下们……没料到王勇竟然在王明治的牢房里安排了江湖高手……一时不慎，才让那小子逃过一劫……请主子责罚！”

说完，这群黑衣人齐刷刷地跪倒在地，连腿上的匕首也顾不得拔出。

“江湖中人？”“主子”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并非不信，而是觉得王勇没这能耐。在他眼中，王勇不过是个跳梁小丑，根本请不动真正的高手。

“那伙人中，有个自称‘青面玉龙’的，属下曾与他交过手。此人以一双毒掌闻名江湖，五年前销声匿迹，没想到竟会出现在这里。”黑衣人头目继续解释道。

“主子”沉默片刻，失败已成定局，多说无益。他话锋一转，问道：“大将军府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回主子，除了王勇那日去向依兮郡主求情被拒，并无异常。”

“都退下吧！”“主子”的声音依旧冰冷。

黑衣人们如蒙大赦，强忍着疼痛，恭敬地退了出去。

待到所有人都退下后，那“主子”缓缓睁开双眼，一抹诡异的幽蓝色光芒在瞳孔中一闪而过。此刻的他，宛如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阴冷而危险。

“没有人……能逃出我的手掌心……”他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来自地狱的诅咒。

王明治虽然被放了出来，但这并不意味着事情就此结束。王勇牢记着黑衣人的警告，立即对王明治的后院进行了“大清洗”。

这次“清洗”与黑衣人所言如出一辙。那些被强抢来的女子，有的渴望自由，有的则沉溺于锦衣玉食的生活不愿离开。王勇按照她们的意愿，做出了不同的安排。

可王勇的这一举动，对“好色如命”的王明治来说，简直比割他的肉还疼。他坚决反对王勇的安排，甚至以绝食相威胁。这简直是“夺妻之恨”！他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然而，经历了牢狱之灾的王勇，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像过去那样纵容王明治。他要让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他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京都风云变，尚书府内暗流涌动。王明治，纨绔子弟，不知天高地厚，一朝惹下滔天大祸，被其父王勇铁腕镇压，禁足于暗室之中，不给吃喝。这一天一夜，仿佛长过一世。

尚书府上下，平日里哪个敢对这小霸王说个“不”字？但如今，王勇怒火中烧，谁敢触其锋芒？可偏偏有那不怕死的，便是王明治生母，王勇正妻——殷虹。

这殷虹，仗着王勇平日宠爱，一哭二闹三上吊，誓要救儿出苦海。王勇冷眼旁观，只道：“夫人若想不开，尚书府自当为你风光大葬！”言语间，寒意刺骨，殷虹方知，此次夫君是动了真格。

冲突点：殷虹试图以死相逼，却反遭王勇威胁，母子情深与家族权威激烈碰撞

殷虹救子心切，眼见硬的不成，便来软的。她亲率仆从，携美食锦被，直奔禁闭室。心想，你王勇有张良计，我殷虹自有过墙梯。哪知，这厢刚铺好床褥，那厢王勇已怒气冲冲赶到。

“砸！撤！禁闭加倍！”王勇一声令下，美食尽毁，锦被成灰。王明治的禁闭，从一天一夜，生生变成了两天两夜。

反转：殷虹自以为得计，却被王勇将计就计，惩罚加重，更显王勇铁腕手段

两日后，王明治重见天日。虽外表收敛，内心却已种下怨恨的种子。王勇看在眼里，却不点破。他深知，黑衣人预言如悬顶之剑，九月二十八，王明治必须去宰相府负荆请罪，方能消弭灾祸。

王明治对父亲的命令出奇的顺从。他在牢狱中早已想得透彻。那日街头调戏的，竟是当朝宰相王浩的掌上明珠王云灵；救下王云灵的，又是刚回盛州的依兮郡主。两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太后寿诞，皇恩浩荡，他侥幸逃过一劫。但他深知，牢狱之中的刺杀，绝非偶然。他认定，那是王浩的报复。此次负荆请罪，或许能换来一线生机。

冲突点：王明治表面顺从，实则心怀鬼胎，为求自保不得不低头

盛州街头，人潮汹涌。王明治光膀背荆，跪于相府门前。这一幕，如石破天惊，引来无数围观者。知情者窃窃私语，不知情者议论纷纷。相府门前，一时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门房急报王浩，王浩亲临府门，见此情景，心中五味杂陈。他对王明治的厌恶，如鲠在喉。这纨绔子弟，竟敢当街调戏他的宝贝女儿，简直是自寻死路。

“王尚书，这是何意？”王浩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相爷，卑职今日带犬子负荆请罪！皇恩浩荡，免其罪责，但他犯下的错，必须付出代价！今日，任凭相爷处置！”王勇言辞恳切，声泪俱下。

反转：王勇负荆请罪，看似诚恳，实则以退为进，将难题抛给王浩

盛州百姓，早已听闻尚书府的“义举”——送还被王明治强抢的女子。他们议论纷纷，猜测王勇此举，是幡然醒悟，还是另有图谋？

百姓的质疑，王勇的无奈，王浩的为难，交织成一幅复杂的画卷。王勇的苦肉计，看似高明，却难逃百姓的眼睛。他们冷眼旁观，不为所动。王勇这才明白，这些年，他们父子在百姓心中的形象，早已跌入谷底。

王浩心中冷笑，王勇这招，真是高明。若说原谅，他心中万般不愿；若说不原谅，又显得他这位宰相小肚鸡肠。王勇，这是将他逼上了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