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民怨

他不过是青州城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升斗小民，那些无辜惨死之人的冤屈，他无力背负，也无权替他们原谅。

若是这群人真能给青州带来一线生机，解救那些困于水火的百姓，他或许愿意放下仇恨，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林鲜程敏锐地捕捉到少年脸上神色的细微变化，仅仅是得知他们来自太子府，这少年的表情就变得如此复杂，可想而知，青州百姓对他们的敌意会有多深。

恐怕在肃王的刻意抹黑和煽动下，如今的青州百姓，恨不得将他们这群人抽筋扒皮，挫骨扬灰吧。

此事，绝不可轻举妄动，必须从长计议。

肃王与太子，在青州百姓的心中，恐怕早已被摆在了同一张天平上，都是恨不得踩进烂泥里的货色。

所以，他们必须先声夺人，压过肃王的气焰，再伺机为太子澄清，或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说起来，这还要“感谢”肃王是个胸无点墨的草包。若是他当真深谙权术，懂得伪装成礼贤下士、体恤百姓的清官模样，那他们可就真的举步维艰了。

只是，可怜了那些无辜的青州百姓，还有那位刚正不阿的州主大人。

一行人正沉默地赶着路，突然，马车猛地停了下来，车身剧烈晃动了一下。

林鲜程稳住身形，示意车内的众人留在原地，自己则起身下车，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刚一下车，她便听到一阵激烈的争吵声，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

“老子跟你说话，你聋了吗！青州现在闹瘟疫，咱们去了就是送死！”

“这一路的路线早就定好了，若是擅自更改，那才是真正的自寻死路！”陆苗面若冰霜，冷冷地看着侯盐，丝毫没有给他留情面。

“你要是想送死，自己去，老子可不奉陪！”侯盐双目赤红，连衣衫都未来得及穿戴整齐，就匆匆赶来反驳。

“好啊，今夜想走的人，都可以走，只是过了今晚，那便是玩忽职守！流放之人，除了太子府一脉，全都是罪臣，玩忽职守，罪加一等！若有罪臣逃跑，你们便是通敌叛国的党羽！到时候若是被我等撞见，先斩后奏，也是应得的奖赏！”

陆苗目光如刀，扫视着那些蠢蠢欲动，想要追随侯盐一同逃离的差役，语气冰冷，带着令人胆寒的杀意。

不远处的林鲜程，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升起一丝好奇。

这侯盐，只要不是眼瞎，都能看出他是睿王的人。如今这青州的瘟疫，分明也是睿王一手策划的阴谋，可看侯盐这架势，似乎对此一无所知。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合情合理。

睿王如今的地位本就岌岌可危，现在又想在半路上除掉太子府的一干人等，这种见不得光的丑事，自然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按照睿王的计划，他们一行人若是到了青州，那便是有死无生，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将那些知晓内情的官差衙役们一并清除，可谓是一箭双雕。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侯盐竟然是个如此不堪重用的废物，还没到青州呢，就想着临阵脱逃。若不是有自己在，睿王恐怕要被这家伙活活气死。

不过，这件事就用不着她操心了，陆苗既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那肯定会带着流放队伍前往青州的。

至于那些流放之人，在官差面前，哪里由得他们说半个“不”字？

“咱们不说，他们不说，这些流放到岭州的，自然也没机会说三道四。咱们一起绕过青州，只要平平安安地到达岭州，不就可以了吗？何必非要到那刀山火海里去走一遭！”侯盐压低声音，凑到陆苗身边，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幸亏周围花草茂盛，林鲜程才能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你说的倒是轻巧。该走什么路，怎么走，这都是有定数的，一路上还要有驿站的官员签字盖章，哪能由着你想走哪条路就走哪条路？”

“若是走了别的路，遇到些劫匪流民，这些流放之人死伤失踪，又该如何交代？”陆苗义正辞严地驳斥道。

侯盐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

嘴上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心里早就将陆苗恨之入骨了。

“这王八羔子，等我替陛下完成了这趟差事，自然是要加官进爵的！到时候，有你的好果子吃！”侯盐在心里恶狠狠地咒骂着，脸上却强撑出一丝笑容。

“驿站的事都好说，到时候咱们就说青州遭了灾，驿站的官员早就跑光了，这没有官员主事，自然就盖不了章了。”

“哦？这样啊。”陆苗冷哼一声，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就是这样！只要咱们绕过去，就可以大事化小！你没看到青州的流民吗？他们都说青州之内瘟疫蔓延，咱们进去就是个死啊！”

侯盐一看有戏，继续加大力度劝说。

“侯大人说的有道理，既如此，那你就带着你的人走吧。只是往后，最好不要叫我再看见你，否则，侯大人和你的手下兄弟，就是我加官进爵的垫脚石！”

陆苗毫不留情地嘲讽道，气得侯盐直跳脚，却又无可奈何。

不远处的林鲜程，听着两人的对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她之前只知道这陆苗忠心耿耿，又是个铁血硬汉，再加上这些日子的观察，只觉得他是个只会舞刀弄枪的莽夫，没想到，怼起人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林鲜程甚至冒出了一个最离谱的想法：

莫非这陆苗，是被什么人给夺舍了？

吵归吵，路还是要赶的。

回去的时候，林鲜程没有再上马车，而是选择步行。没过多久，封风墨也跟着走了下来。

“怎么不去车上坐着？你才施了针，按理来说，应该身体不舒服才是。”林鲜程关切地看着他。

“我在车上，那小少年待着也不自在。”封风墨看着林鲜程，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放心，等我们到了青州，我自然有办法帮太子正名。”林鲜程知道封风墨心里始终牵挂着太子。

“不过，到时候你一定要听我的话，我不让你去的地方，一定不要去。”林鲜程拿出一个精致的香包，递给封风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