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母女坟

何慧娘一声冷笑，莲步轻移至封墨淑母女跟前，她缓缓蹲下，与那躺在封墨淑怀中、气息奄奄的叶茹四目相对。

“当初你趾高气昂地骂我是贱人，说我是青楼里卖笑的妓女时，可曾料到今日？”何慧娘眼底满是轻蔑，上下打量着狼狈不堪的叶茹，“真是可悲啊，我这出身低贱的妓女，如今竟比你这高高在上的太子侧妃活得更久。”

“你……你这个贱人！”封墨淑怒火中烧，拼尽全力抬起手臂，想要给何慧娘一个耳光。可何慧娘怎会让她如愿？她眼疾手快，一把攥住封墨淑的手腕，语气轻蔑，“省省力气吧，还是留着力气给你娘挖个坟坑，免得她曝尸荒野，沦为野狗的食物！”

说完，何慧娘得意地冷笑一声，旋即起身，扭动着腰肢就要离开。

“呵呵……”叶茹发出一阵凄凉的苦笑，声音嘶哑，“我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

听到这话，何慧娘脚步猛然顿住。她缓缓转身，眉眼含笑，似笑非笑地看着叶茹，“你错了，我和你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我清楚自己的身份，也明白自己是靠谁才能活下去。所以，纵然天塌地陷，我也绝不会与侯爷作对。就算有一天他厌倦了我，我依然可以去攀附其他权贵。叶茹，从尊贵的太子侧妃，沦落到如今这般任人欺凌的境地，你还没学会放下那可笑的尊严吗？”

“路，都是自己选的，作茧自缚，旁人也无力回天。”何慧娘摇了摇头，似是觉得晦气，头也不回地离去，不愿再多作停留。

“娘，你等等我，我去找哥哥，他肯定会救你的，他一定会救我们的！”封墨淑嘶声力竭地喊道，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淑儿……等等……”叶茹艰难地抓住封墨淑的手，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扶……扶娘起来……”

“好，好，女儿这就扶你起来。”封墨淑用尽全身气力，才勉强将叶茹搀扶起身。

叶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每一寸肌肤都仿佛被碾碎了一般。可她还是咬紧牙关，强撑着这副摇摇欲坠的身体，一步一个血印，艰难地朝着太子府的方向挪动。她心中存着一丝希冀，或许，或许看在昔日情分上，他们会出手相救。

林鲜程静静地看着步履蹒跚、向她走来的叶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封风墨走到她身旁坐下，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林鲜程回以一个浅浅的微笑，眼神再次落在已经走到近前的叶茹身上。

这是要做什么？是想祈求自己救她一命吗？

“郡王妃，我自知罪孽深重，万死难辞其咎，但淑儿是无辜的。”叶茹声音哀戚，双膝一软，跪倒在林鲜程面前，“她是太子唯一的血脉，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看在太子的份上，护她一命……”

与叶茹充满乞求的眼神对视，林鲜程心中一片冰冷。她很清楚，这并非是濒死之人的幡然悔悟，而是一个母亲在临死前，竭尽全力为女儿寻求一个庇护之所。

她也明白，叶家绝非善地，封墨淑若是回到叶家，恐怕只会落入更悲惨的境地。因此，太子府成了她最后的希望。

只是，林鲜程为什么要帮助她呢？

封墨淑真的无辜吗？

若非她从中作梗，将墨玄哄骗走，自己又怎么会被叶茹算计？若非自己提前得知了她们的阴谋，如今又会是什么样的境地？

凭什么她们犯下滔天罪行，反倒要受害者宽恕原谅？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我为什么要救封墨淑？”林鲜程面无表情，语气冰冷得仿佛寒冬腊月的冰霜，无情地击碎了叶茹最后一丝希望。

“她可是太子的女儿啊！”叶茹绝望地挣扎着，想要抓住林鲜程的衣摆，林鲜程手中的木棍轻轻一挥，便将叶茹的手无情地打开。

“她是太子的女儿，又不是我的女儿，我为什么要帮她？”林鲜程的话语，字字诛心，毫不留情。

“小郡王……小郡王……”叶茹转而向封风墨哀求，涕泗横流，早已没了往日嚣张跋扈的模样，“她可是你妹妹啊！求求你，救救她，我什么都不求，只求你护着我的淑儿就好……等到了岭州，你给她寻一门亲事，让她安稳度日就好……”

封风墨冷漠地扫了她一眼，便迅速收回目光，仿佛多看一眼都是玷污了他的眼睛。

“父母作下的孽，既然儿女享受了荣华富贵，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他的声音冷酷至极，不带一丝感情。

“娘，我们不求他们！女儿自己能活下去，能好好的活下去！”封墨淑紧紧地抱着叶茹，她不愿让自己的娘亲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如此卑微地祈求他人。

母女二人相互搀扶着，一步一挪地离开了。太子府众人默默地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一时间，气氛压抑而沉寂。

“觉得我冷漠无情？”林鲜程没有看向任何人，只是注视着那两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在做事前，一定要想清楚，自己是否能承受得起相应的代价。我向来都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这句话，不仅仅是说给叶茹听的，更是说给太子府所有人听的。

“是她们先对程儿出手的，没有理由让程儿去原谅她们！”箬柳走到林鲜程身边，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程儿，你做得对！”

“如果不心狠一点，我们这群人要如何才能顺利抵达岭州？”陈寻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他赞同林鲜程的做法。

在这种流放逃亡的时刻，只有领头人足够心狠手辣，他们这群人才有可能平安到达目的地。

如果今天太子府真的出手帮助了叶茹，那所有人都会觉得，即便伤害了太子府的人，只要跪地求饶就能得到原谅。

到那时，还会有谁把太子府放在眼里？其他人又会如何对待太子府众人？

一场闹剧就此落幕，围观的人们将刚才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告诉了各自的家人。说话的声音与柴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整个营地才逐渐陷入了安静。

没有人知道，一向自诩清高的封墨淑正跪在地上，一边痛哭流涕，一边用那双保养得宜、白皙纤细的手指在林子里挖着坑。

她的娘亲死了，她的爹爹也死了，她的哥哥不认她了……她，成了孤儿。

突然，一道小小的身影从远处缓缓走来。

封墨淑看着来人，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下。

封墨玄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铲子递给了封墨淑，“用完……记得还我。”

比起成年人的冷静与淡漠，封墨玄终究还是个孩子。

他记得，在太子府的时候，这位长得很像祖母的姐姐也曾偷偷给他送过饭菜，也曾在他被人欺负的时候挺身而出，为他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