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忤逆

“如果有一天，她们真的惹得我忍无可忍，你预备如何应对？”

林鲜程凝视着封风墨，她的眸光如寒星般清冷，似要将他看穿。封风墨同样也在看着她，目光深邃而复杂。

想当年，太子府如日中天之时，叶家对他的确是极尽宠爱。然而，他心里清楚，那些所谓的“宠爱”并非毫无代价，实则不过是明码标价的交易罢了。一支成色上佳的笔洗，换取叶家子弟进入太学读书的机会；一幅名家字画，换取叶家后人在户部谋得一官半职。

那真的是宠爱吗？有时，封风墨会扪心自问。

直到太子府失势，他才恍然大悟，那根本就不是什么亲情，而是一场心照不宣的利益交换。他亲眼目睹过叶家人是如何虚伪地吹捧他的母亲，也亲眼目睹过他们是如何怂恿母亲劝说父亲多去宠幸茹侧妃的，那种丑陋的嘴脸，他至今历历在目。

世家大族，想要长盛不衰，靠的就是不断地联姻，生儿育女，然后将血脉变成筹码，一次又一次地进行交易，攫取更大的利益。

身处太子府时，每每看到叶家人，封风墨心中总是充满了厌烦。

彼时，他甚至还觉得自己天生就是皇家人，骨子里流淌着冷漠无情的血液，是一块捂不热的寒冰。

可如今，他的心似乎有了一丝温度，那是因为眼前这个女子吗？

“如果有一天，她们真的让你忍无可忍了……”封风墨的语气很轻，像是一阵微风拂过，“那就随你心意去做吧，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说这番话时，他眼神坚定，没有丝毫动摇，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早已深思熟虑的决定。

“好，我记住了你今天所说的话。”林鲜程淡淡一笑，却并未放松警惕。她知道，封风墨并非全然信任自己，但至少，他愿意给她一份承诺，这就足够了。

“真是毫无廉耻！简直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

叶老太君听了叶煊洛添油加醋的描述，气得脸色铁青，浑身颤抖。她怒吼道：“走，今天我非要亲自去看看，这林鲜程究竟是个什么妖孽，竟敢如此大放厥词！”

随着叶老太君一声令下，她身后的一众儿媳妇、孙女们，乌泱泱地站起身来，浩浩荡荡地朝着太子府的方向走去，那架势，哪里像是去讨要说法，分明就是兴师问罪，气势汹汹，恨不得将太子府夷为平地。

不远处的叶茹，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也饶有兴致地跟了上去，准备看一场好戏。

这叶老太太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想当初，叶老太爷也是个风流成性、四处拈花惹草的主儿，可自从叶老太君进了叶家的门，便以雷霆手段，将整个叶家后院治理得服服帖帖，无人敢生二心。

在叶茹看来，林鲜程的确是有些小聪明，也有几分手段，但这些小伎俩在叶老太君面前，根本就不够看。叶老太君浸淫后宅几十年，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林鲜程想要在她面前耍花招，简直就是班门弄斧，自取其辱。

林鲜程早就注意到这群气势汹汹的人马，太子府的下人们都识趣地退到一旁，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马车前，只剩下她和封风墨两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你先回马车里。”林鲜程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她拍了拍封风墨的肩膀，示意他不必担心。

叶老太君毕竟是封风墨的外祖母，如果她真的以孝道来压制封风墨，那事情就会变得有些棘手。

林鲜程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陆苗。

陆苗这个人，身份不明，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的人。万一他认为封风墨不堪大任，从而放弃了他，那对于他们未来的计划来说，将会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封风墨没有矫情，他知道林鲜程是为了他好，于是便起身，听话地回到了马车里。

“你就是林鲜程？”叶老太君走到林鲜程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充满了轻蔑和厌恶，仿佛在看一个什么不入流的物件。

“是。”林鲜程神色自若，没有丝毫惧意。她轻轻地搅动着锅里热气腾腾的鱼汤，鲜美的味道即使站在锅边都能清晰地闻到，“叶老太君，您怎么没拿碗啊？莫非是专程来我这儿蹭饭的？”

叶老太君眉毛倒竖，怒火中烧。这个小辈，竟然敢把她当成要饭的？简直是岂有此理！

“放肆！”老太君怒喝一声，多年的诰命夫人的威仪瞬间爆发出来，身上的气势不怒自威，令人胆寒，更不用说现在她正怒目圆睁地瞪着林鲜程了。

若是换做箬柳在这里，估计当场就要被吓得跪地求饶，瑟瑟发抖了。

可惜，她面前站着的人是林鲜程。

想用气势压倒她？

真是可笑至极！

叶老太君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养在深闺的内宅妇人，而林鲜程身上所散发出的杀气，可是从末世的血雨腥风中厮杀出来的，是真正经历过生死考验的。

“放肆？叶老太君带着叶家这么多人，浩浩荡荡地跑到太子府来耀武扬威，反而说我放肆，叶老太君可真是好教养！”林鲜程毫不示弱地回击道。她的目光扫过叶家的众人，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只是那笑容却不达眼底，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哼，我是封风墨的外祖母，就连当今太子见了我都要恭恭敬敬地喊一声老太君，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和我说话？让封风墨出来见我！”叶老太君眼神阴冷，她早就打定了主意，要用孝道来压制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

“那你下去见太子吧。”林鲜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说，“或者，你也可以让太子亲自上来和我说话。”

“放肆，太子也是你能随意议论的！”叶老太君像是抓住了林鲜程的把柄，伸出手指着她的鼻子，一副要替天行道的样子，正义凛然。

林鲜程却只是冷笑一声，不屑地看着她。

“按照尊卑礼仪，郡王是皇室血脉，身份尊贵，怎么，你是觉得你叶家能够凌驾于皇权之上，不把皇家放在眼里吗？”在这种封建社会里，孝道的确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利剑，但孝道之上，还有至高无上的皇权。

在这里说什么人人平等，都是虚伪至极的屁话。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须适应这个社会，顺应历史的潮流，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武器。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叶老太君顿时语塞，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不远处，好几道隐晦的目光，带着审视和探究，朝着她这边投来。

现在坐在皇位上的可是睿王，那个出了名的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男人。若是被他听到自己对皇室不敬，恐怕明天就会被扣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落得个曝尸荒野的下场。

叶老太君在上流社会浸淫多年，深谙其中的弯弯绕绕，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猫腻？

“小郡王妃说笑了，当初姑姑回娘家的时候，太子殿下对祖母都是客气有加，表哥从小就受姑姑和太子殿下的亲自教养，更是知书达理，温文尔雅。怎么小郡王妃您一嫁过来，表哥就和叶家疏远了呢？”叶煊洛立刻上前，亲昵地搀扶着老太君，语气温柔，神态关切，那副柔情似水的模样，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看在眼里，默默地记在心里。

反观林鲜程，穿着男人的衣服，一张脸虽然的确是倾国倾城，美艳不可方物，只是太过冷清了，看人的时候，眼神中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杀意，一看就是个心狠手辣的蛇蝎美人，哪里比得上叶煊洛这种温柔贤淑、善解人意的美人？

况且，林鲜程都已经嫁人了，是个残花败柳之身。

这样想着，不少男人都自觉地站在了叶煊洛这边，对她投去同情和怜惜的目光。

叶煊洛敏锐地察觉到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心中暗自得意，越发地抬头挺胸，像是在向林鲜程炫耀，炫耀她才是最后的赢家。

至于在流放的路上会不会被人觊觎……

呵呵，她可是叶家的嫡孙女，身份尊贵，即便叶家倒了，也依然有不少的助力，那些人想要动她，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林鲜程看着嚣张跋扈的叶煊洛，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缓缓地向前走了一步。“你刚才叫我什么？”她一字一句地问道，语气冰冷得如同寒冬腊月的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