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雨夜盟

“天有不测风云呐。”封风墨的目光从车窗投向外界，只见铅灰色的云层如墨汁般在天边迅速晕染开来，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看来今晚我们又要风餐露宿咯。”林鲜程轻叹一声，起身伸了个懒腰，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不远处的陈家众人，若有所思。

她还在琢磨着那悬而未决的第三个任务——“找到盟友”。系统对于“盟友”的定义模糊不清，难道真要逼着人家签下卖身契不成？这年头，谁会轻易把自己卖了？

思绪翻涌间，陈家队伍中一道锐利的视线猝不及防地射向林鲜程。

她向来对这种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异常敏感，立刻警觉地回望过去。只见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少年，正紧紧地牵着一个小女孩，另一只手则小心翼翼地扶着步履蹒跚的陈老汉，在泥泞的道路上艰难前行。

少年的眼神与陈老汉的热情洋溢截然不同，他的眸子如同寒星般闪烁着警惕的光芒，仿佛将林鲜程视作不怀好意的入侵者。

林鲜程饶有兴致地单手托腮，毫不避讳地打量着那个少年。之前一路同行，她竟然没有注意到陈家还有这么一个特别的孩子。

“他是陈工匠的长子。”封风墨察觉到林鲜程的眼神，心中没来由地有些不自在，他悄悄地往前挪了挪，学着林鲜程的姿势，也装模作样地看向陈家众人。

心想，这小崽子黑不溜秋的，有什么好看的？

“的确与陈家人不太一样。”林鲜程收回目光，看着陈家老的老，弱的弱，残的残，又抬头看了看越来越厚的乌云，自顾自地问道：“如果下大雨，那些衙役还会强迫我们赶路吗？”

“如果雨势太大，应该不会。”封风墨摇了摇头，“流放的人丁数量是登记在册的，若是路上折损过多，押送的衙役回去也会受到责罚。”

听到这话，林鲜程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她暗下决心，必须在帮助陈家之前，先把结盟的事情敲定。否则，一旦开了这个先例，恐怕会有无数人蜂拥而至，都想从她这里占点便宜，那可就麻烦了。

“对了，晚上的时候给你进行第二次针灸。”林鲜程盘算着日子，掐指一算，今天晚上差不多是最佳时机。而且，她刚刚获得了植物系异能，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实验一下，看看这异能是否只对自己有效，还是也能作用于他人。

“好。”封风墨乖巧地点头应允。

夜幕降临，天空中开始飘落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在抵达下一个驿站之前，一行人不得不暂时在附近的林子里安顿下来。

林鲜程从林母那里拿来油布，仔仔细细地将马车遮盖严实，又拿出几件厚实的衣服分发给大家，“墨玄，你把这份肉干和水给陈家送过去。”

之前陈家送了烤鸡给他们，现在她回赠一份肉干，也算是礼尚往来，不会显得太过突兀。

水自然是灵泉水，虽然不能起死回生，包治百病，但至少可以缓解疲劳，振奋精神。

“好嘞！”小墨玄应了一声，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他身形瘦小，在营地里穿梭如同一只灵巧的燕子，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没过多久，小家伙就跑回来了。

林鲜程将事先准备好的饼和肉干分给大家，然后嘱咐道：“都警醒着点，守好马车，别让陌生人靠近。”

“是！”箬柳紧紧地握住藏在腰间的匕首，脸上写满了郑重。

她心知肚明，郡王妃这是要给小郡王治病了。

“把上衣脱掉。”进入马车后，林鲜程取出银针。有了上次的经验，封风墨这次配合得十分迅速。

这是第二次治疗，银针刺入身体时会伴随着一阵刺痛感，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疼痛感会越来越强烈。

林鲜程看着封风墨微微蹙起的眉头，小心翼翼地将缠绕在自己周身的绿色气体，顺着银针缓缓地注入封风墨的体内。

果然，封风墨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脸上的表情也不再像之前那么紧绷。

有效！

“最后一针了，当针落下的那一刻，你的五感会逐渐消失，不过别担心，等到我把针拔出来就好了。”林鲜程取出最后一根银针，正准备刺下去。

她垂在身侧的一只手，突然被人紧紧地握住。

那只手有些颤抖，传递着无尽的恐惧。

丧失五感，就像是被囚禁在一间伸手不见五指的密室里，看不见光明，听不见声音，闻不见气味，说不出话语，触摸不到任何东西。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窒息的恐怖状态。

林鲜程轻轻地拍了拍那只颤抖的手，柔声安慰道：“别怕，我在这里陪着你。”

握着自己的手微微放松了一些，林鲜程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银针，果断地刺了下去。封风墨刚刚舒缓的眉头，再次紧紧地皱了起来。

林鲜程源源不断地将异能输送到封风墨的体内，以此来帮助他镇痛，缓解痛苦。

封风墨只能隐约感觉到身体里偶尔传来的阵阵刺痛，但渐渐地，他甚至连痛觉都消失了。

车窗外呼啸的风声，淅沥的雨声，聒噪的蝉鸣声，都变得越来越微弱，直至完全消失。甚至连马车里两人的心跳声，都仿佛凝固了一般，趋于虚无。

直到那股一直萦绕在他身边，给他带来安全感的熟悉气息，也渐渐消散在空气中，封风墨才真正地感觉到了恐惧。

他想要紧紧地抓住林鲜程的手，可是他五感尽失，根本无法察觉到林鲜程是否还在自己身边。

封风墨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林鲜程还在，她不会离开的，她答应过自己了。

一遍又一遍，不停地重复着。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窗外的寒风吹到他早已被汗水浸透的后背上时，他才猛然察觉到，自己浑身都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林鲜程一手迅速地拔出银针，另一只手却被封风墨死死地攥住，血液都无法流通了，手腕处出现了一圈触目惊心的青紫色。

幸好她的异能足够强大，在封风墨睁开眼睛之前，就将那圈青紫消除了。

“好了，是不是也没那么可怕？”林鲜程看着封风墨眼中还未褪去的惶恐，难得发善心，抬手轻轻地拍了拍这个像走丢的大金毛一样的小郡王，以示安慰。

当封风墨的眼睛重新恢复视力时，他第一时间，迫不及待地寻找着林鲜程的身影，寻找着她的眼睛。

直到看到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带着淡淡的笑意，他那颗躁动不安的心，才稍稍平静了下来。

他没有告诉林鲜程，在那片无尽的黑暗中，当他发现林鲜程的气息消失不见时，心中究竟有多么的害怕。

“现在，是不是应该放开我的手了？”林鲜程无奈地抬起自己的手腕，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这家伙的手劲儿简直和老虎钳一样，要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这是一个体弱多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