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药苦心更苦

绮絮凝视着眼前那碗黑漆漆的汤药，心中百感交集。侯门深宅里的龌龊事，她又不是没见过。想当初，在还没入将军府邸之前，她也曾是金枝玉叶的千金小姐，奈何家道中落，命运捉弄，才迫不得已沦落到卖身为奴的地步。否则，她这双保养得宜的纤纤玉手，又怎会来到这吃人的地方！

“奴婢身子骨弱，只怕会虚不受补，姐姐回去禀告二夫人一声吧！”绮絮故作镇定，语气平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二夫人赏赐的，就算喝死了也得咽下去！”惜花毫不客气地将那只药碗往前一推，黑色的药汁晃荡，不小心溅出几滴，落在了红木桌面上，宛如毒蛇的涎液，令人作呕。

“二夫人说了，一滴也不能浪费，都给奴婢舔干净！”惜花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居高临下地看着绮絮，仿佛在看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绮絮强压心头怒火，挤出一丝笑容：“惜花姐姐，奴婢顾念着这几日一同当差的情分，才对你百般客气，你可别太过分了！奴婢现在好歹也是个主子！”在陆玲面前，她不得不忍气吞声、委曲求全，但并不代表她要任由这些奴才欺辱。

“呸！不过是个卑贱的奴婢罢了！别以为爬上了将军的床，侥幸抬了个姨娘的名分，就真把自己当成主子了！”惜花不屑地冷哼一声，眼神轻蔑至极，“今儿这药，就算将军亲自在此，二夫人让你喝，将军也绝不会横加阻拦。”

“喝下去！”惊蛰、谷雨二人立刻上前一步，恶狠狠地威胁道：“别逼我们动手，否则传扬出去，对你脸上也不好看！”

绮絮紧锁眉头，感受到形势逼人。她就算现在打翻这碗药，也必定还会有下一碗、下下碗接踵而至！倒不如现在隐忍不发，暂且喝下这碗药，只要将军还肯来，她就还有翻身的机会！

“咕噜咕噜……”绮絮强忍着恶心，当着她们三人的面，将那碗散发着苦涩气味的避子汤一饮而尽。只是，对于溅落在桌子上的药汁，她却决绝地不肯去舔舐。否则，日后在这将军府里，她的地位恐怕会比一个低等的婢女还要卑微！

“你可以回去交差了！”绮絮将空药碗狠狠地摔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语气冰冷地说完，眼神里闪烁着仇恨的光芒。

“惊蛰，你们两个盯着她，别让她偷偷把药吐出来。”惜花毫不客气地吩咐一句，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去。

绮絮眼中闪过一丝怨毒，总有一天，她要将今日所受的屈辱，千百倍地奉还给她们！她发誓，一定要将这些曾经践踏她尊严的人，狠狠地踩在脚下，让她们也尝尝今日她所受的苦楚！

“别用这种眼神盯着我们，不过就是个靠着狐媚手段上位的下贱胚子罢了！”惊蛰朝着绮絮的方向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她们从惜花的态度中已经心领神会，明白今后该如何对待这位香姨娘了。

绮絮紧紧地抿着嘴唇，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指甲深深地掐入手心。她缓缓抬起手，猛然将桌上的药碗扫落在地。

惊蛰谷雨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碎瓷片，恶狠狠地推搡了绮絮一把，语气尖酸刻薄：“在这端和苑，还轮不到你来耍威风！自己把地上的脏东西收拾干净，否则往后就别想安生！”

绮絮猝不及防，被推得狼狈地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她紧紧地咬着嘴唇，用尽全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她紧握着拳头，眼神如刀锋般锐利。她默默地注视着那两个奴婢嚣张跋扈地摔门而去，又扫视着满地的狼藉碎片，嘴角勾勒出一抹渗人的寒意，她缓缓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碎瓷片一片片地捡拾起来……

与此同时，在端和苑的正房内，小枝正毕恭毕敬地朝着陆玲行礼。

“奴婢给二夫人请安，恭喜二夫人。”小枝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轻声细语地说道。

陆玲斜睨了小枝一眼，迅速地掩饰住眼底一闪而过的阴冷，语气不善地问道：“你来做什么？难道不怕陆安然知道？”

“回二夫人的话，是夫人让奴婢过来的，说是要请香姨娘过去坐坐。”小枝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明显底气有些不足，她偷偷地抬起眼眸，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陆玲的脸色。

“那你应该直接去翠红阁，跑到本夫人这里来做什么！”陆玲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冷声说道：“出去吧！”

“二夫人，香姨娘说白了也是您这儿出去的婢女，所以奴婢觉得，还是先来请示您的意见才是。”小枝连忙解释道。

“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她现在好歹也是将军的人了。”陆玲的语气稍稍缓和了几分，小枝的话对她来说，还是颇为受用的。

“二夫人，还有一事，昨夜奴婢也是听信了张嬷嬷的谗言，才会贸然跑来向您禀报夫人不在府上的消息。”小枝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陆玲的神情变化，一边低声下气地解释道。

“张嬷嬷？她一向都是陆安然的人，她的话你们也敢相信？”陆玲眉头紧锁，语气带着一丝试探。

“二夫人，是张嬷嬷她老奸巨猾，她是故意说出来让奴婢听到的，所以奴婢才会信以为真。”小枝委屈地抿着嘴唇，可怜巴巴地说道：“险些让二夫人您反过来被夫人怪罪，还请二夫人大人大量，原谅奴婢这一次。”

“行了，这件事本夫人不会怪罪你们，日后若是有关于陆安然的消息，你们务必要仔细核实清楚了再来禀报。”陆玲语气平淡地说道。

“是，奴婢知道了。”小枝如蒙大赦，连忙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还好二夫人没有深究此事，不然她们两个的下场可就惨了，花姨娘那边也肯定不会轻易饶过她们的。

“出去吧！”陆玲挥了挥手，示意小枝退下。

等到小枝离开之后，陆玲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心中暗暗盘算着：很好，张嬷嬷竟然敢耍花样，看来她是不在乎自己家人的死活了！竟然敢在背后摆自己一道！娘亲安插在陆安然身边的眼线，简直就是一群废物，连这么点小事都能办砸！

“惜花姐姐。”刚走到门口的小枝，恰好与迎面而来的惜花撞了个满怀。

惜花用一种鄙夷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小枝一番，早就听说了，就是她散布不实消息，才会导致二夫人昨晚离开端和苑，让那个狐媚子绮絮钻了空子。

“嗯。”惜花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便推门走进了屋里。

“事情办妥了吗？”陆玲瞥了惜花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个小贱人可有说什么？”

“回二夫人的话，已经办妥了，只是那小贱蹄子还真的把自己当成主子了。”惜花压低声音说道：“二夫人，我们要不要找个机会好好地教训她一下，让她清楚自己的身份？”

“暂时不必，先静观其变，看看将军的态度再说。若她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玩物，倒也省得我们大费周章地动手。但若她是个不安分的……”陆玲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容。一想到昨晚亲眼目睹的那一幕，她的整张脸就扭曲了起来，仿佛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可憎可怖。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