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红颜殇

沈盼香把自己死死地埋在锦被之中，任凭外头的丫鬟们如何柔声劝慰，她都像只受伤的小兽般，固执地不肯探出头来。

房间内的景象，一片触目惊心的狼藉。破碎的瓷片如同一地雪白的哀伤，零星地散落在各处。那曾经温热的茶水，早已凝结成丑陋的污渍，茶叶无力地黏在雕花的柜门上，失去了原有的鲜活色泽，徒留一片枯槁。

床边孤零零地躺着一只摔碎的玉碗，那是她平日里最钟爱的物件，此刻却也难逃粉身碎骨的命运。碗中原本盛着的，是精心熬制的浓郁鸡汤，此刻却也只能委屈地泼洒在冰冷的地板上，徒留一丝未散的热气，证明它曾经的温度。

只因沈盼香的情绪如狂风暴雨般肆虐，丫鬟们根本来不及收拾这一片残局，生怕稍有不慎，便会引来她更加猛烈的怒火，从而导致更多无辜的物件惨遭毒手。因此，整个房间此刻依旧维持着那副令人心惊的混乱模样。

“小姐，奴婢求您了，多少也用一些东西吧，您这样不吃不喝，可是要气坏自己的身子啊！”

碧环小心翼翼地将精心准备的饭菜轻放在桌上，与一旁的碧波交换了一个充满忧虑的眼神，两人苦口婆心地劝说着，生怕触怒了这位喜怒无常的主子。

“滚！都给我滚得远远的！”

沈盼香此刻只想封闭自己的所有感官，任何声音，在她听来都如同尖锐的利刺，让她烦躁不安，只想歇斯底里地发泄心中的怒火。

就在两个丫鬟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紧要关头，庄静霞的身影，如同救星般出现在了门口。

她看着满地的狼藉，以及战战兢兢跪在床边的两个丫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缓步走过去，轻声吩咐道：“你们先下去，把房间收拾干净吧，仔细着些，别伤了手。”

见到庄静霞到来，两个丫鬟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连忙应声领命，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起地上的碎片。

“好了，香儿。”

庄静霞心疼地拍了拍被子里高高鼓起的一团，语气轻柔而充满耐心：“不就是在宫宴之上发生了一些小小的意外吗？不过是些流言蜚语罢了，过不了两天，这件事便会像风一样散去，你又何苦如此折磨自己，让自己这般痛苦呢？”

沈盼香闻言，猛地掀开被子，露出一张写满了愤恨与不甘的俏脸。她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将一切都焚烧殆尽：“过不去的！只要沈言茹那个贱人还活着一天，这件事就永远没有办法过去！她就是我生命里的污点，时时刻刻提醒着我的失败和耻辱！”

提到沈言茹这个名字，她的情绪瞬间激动起来，连忙起身，紧紧地抓住庄静霞的手，语气急切而带着一丝恐慌：“娘，我亲眼看见了，沈言茹那张脸，是真的在好转！她的容貌，用不了多久就要恢复如初了！到时候，王爷肯定会更加喜欢她，到时候，我在王府还有什么地位可言？我们又该怎么办啊？”

虽然如今的沈盼香，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将所有的心思都倾注在穆锦辰一人身上，但这并不代表她会心甘情愿地放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她无法容忍沈言茹在穆锦辰心中的地位，超越自己！这对于她来说，是一种无法忍受的耻辱。

“王爷当真在给她寻觅名医了？”

庄静霞闻言，原本平静的面容上也浮现出一丝 。早在上次回门之时，沈言茹就曾信誓旦旦地说过，会让穆锦辰为她寻找名医，医治脸上的胎记。当时她只当是沈言茹为了在她面前炫耀王爷对她的宠爱，故意夸大其词罢了，谁能想到，她竟然真的能够说动穆锦辰，而且还真的将那张丑陋的脸治好了！这简直让她难以置信。

沈盼香重重地点头，语气肯定而带着一丝焦躁：“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她脸上的那块胎记，现在只剩下小小的一团了，相信用不了多久，肯定就会全部治好！娘，我们绝对不能让她重新得到王爷的宠爱！她一定会报复我的！她一定会将我曾经施加在她身上的痛苦，加倍奉还！”

不知为何，今日在宫宴之上，亲眼目睹了沈言茹对庄临川毫不留情的惩罚之后，她的心里就涌现出一种强烈的不安预感，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总觉得，沈言茹一定会找她报仇，为了当年自己对她所做过的那些令人发指的事情。

她面上带着深深的惶恐，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拉着庄静霞的衣袖，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看着她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庄静霞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不会的，香儿别怕，娘是绝对不会让他伤害到你的。你放心，娘一定会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在庄静霞温柔的安抚下，沈盼香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她眼底闪过一抹阴狠的光芒，压低声音，在她耳边低语道：“娘，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只要沈言茹死了，那我们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只要沈言茹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那就再也不会有人能够威胁到她的地位了。

“嘘！”

庄静霞闻言，顿时脸色大变，急忙捂住她的嘴巴，厉声呵斥道：“香儿！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如今的沈言茹，身份早已不同往日，她现在可是辰王妃，我们断不可轻举妄动，冒险行事！”

谋害皇室成员，那可是株连九族的死罪啊！她怎么能说出如此胆大包天的话来？

沈盼香低下头，死死地咬着自己的下唇，眼中充满了不甘与怨恨，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选择沉默不语。

庄静霞只当她是无奈地接受了自己的劝告，心中稍安，又开导了几句，哄着她勉强吃了一些东西，这才起身离开了房间。

看似已经平静下来的沈盼香，独自一人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中那张精致却略显狰狞的面容，心中充满了愤恨与不甘。想到自己暗中送出去的药粉，她眼中划过一抹决绝的光芒。

只要沈言茹死了，那自己便什么都不怕了！哪怕背负着弑杀的罪名，她也在所不惜！

“小姐！小姐！不好了！”

就在她出神之时，碧波突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脸上写满了惊恐之色，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

沈盼香皱起眉头，语气不悦地斥责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值得你如此大惊小怪？”

碧波被她凌厉的眼神吓得浑身一颤，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起来，颤抖的手指着院子的方向，声音带着哭腔：“小姐，那，那个人，被人丢进来了！我们，我们的事情，恐怕已经暴露了！”

“什么人被人丢进来了？”

沈盼香根本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索性起身，快步走到门口，想要亲自查看一番。只见碧环正脸色惨白地守护着一个被破布包裹着的人形物体面前，身体竟然在微微颤抖，仿佛正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恐惧。

她加快了脚步，走近了几步，当看清来人的面容时，她顿时明白了碧波所说的“事情暴露”究竟是什么意思。

此人正是她暗中指使碧环，利用美色去勾搭的辰王府的伙夫。此刻的他，浑身遍布着触目惊心的伤痕，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显然是遭受了非人的折磨。被人像垃圾一样丢在自己的院子里，这无疑是在赤裸裸地告诉她，她在王府安插人手的事情，已经彻底暴露了。

她不知道，穆锦辰究竟发现了多少她安插在王府的眼线？还有多少人会因此而受到牵连？

沈盼香强忍着心中的恐惧，让碧环将那伙夫弄醒。因为极度的着急，她原本就显得有些难看的面容，更是带上了几分扭曲，显得狰狞可怖。

“王爷已经发现你们了？究竟发现了几个？张婆婆，张婆婆她暴露了吗？”

“啊……啊……”

伙夫费力地张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呜咽声。碧波连忙点燃一旁的烛台，这才发现，他的舌头，竟然已经被无情地割掉了！

沈盼香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如同触电一般，猛地将那伙夫推开，脸色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他的舌头已经被割掉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张婆婆一定也被发现了！

那接下来，穆锦辰会怎么处置她？他会像对待这个伙夫一样，也对她施以同样的酷刑吗？

沈盼香不敢再继续想下去，恐惧如同潮水般将她吞噬，让她只想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紧紧地把自己封闭起来。

碧环见状，连忙开口叫住她：“小姐，那，那他怎么办？就这样把他扔在这里吗？”

沈盼香的脚步顿了一下，她愣愣地站在原地，握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狠辣的光芒，语气冰冷地说道：“杀了他！灭口！绝对不能让他活着离开这里！”

哪怕他已经被割去了舌头，已经无法开口说话，沈盼香也不允许他再继续活在这个世上。因为他活着，就意味着她的秘密随时都有可能被泄露出去，她绝对不能冒这个险。

伙夫被人拖了下去，临走之前，他用充满怨恨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沈盼香，仿佛要将她的模样深深地烙印在自己的灵魂深处。

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该鬼迷心窍，背叛王爷，落得如今这般凄惨的下场。

……

经过一夜的严密排查，穆锦辰又接连抓出了三个被安插进王府的眼线。不过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在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之后，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行了断，没有给王府的人留下任何审问的机会。

一次性抓出这么多人，皇宫那边也很快听说了消息。敬妃娘娘更是特意派遣自己的贴身大宫女，亲自前来辰王府，询问具体情况，顺便又给沈言茹送去了两箱价值连城的赏赐，以示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