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狗儿心

“我唤作大狗。”
小男孩略带羞涩地挠了挠头，继续说道：“我是慈恩堂的孩子，嬷嬷她……她生病了，需要钱买药。我和哥哥妹妹们只能出来跑腿，帮别人做些零活，想攒够了银子给嬷嬷看病。”
慈恩堂？
这又是个从未听闻的地方。
沈言茹略带疑惑地看向身旁的秋雨。
秋雨见状，立即上前轻声解释道：“王妃，这慈恩堂是都城里专门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孤儿和弃婴的所在。”
听起来，倒有些像现代的福利院，为孩子们提供最基本的生存保障，等他们长到十三四岁，便要自己想法子养活自己了。
“你嬷嬷究竟得了什么病？”
沈言茹继续追问道：“慈恩堂里，管事的人难道不管吗？”
小男孩抿了抿嘴唇，微微低下头，语气中带着一丝难过：“嬷嬷她一直咳嗽，大夫说是肺上的毛病，我们也不太懂，只知道需要很多很多钱才能治好。嬷嬷说，上面的人要留着银子给我们这些孩子吃饭，不能花在她身上。”
想来也是，慈恩堂里人那么多，能勉强维持日常开销已是不易。
“你说，你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和你一样，在外头奔波跑腿？”
孩子们都在为了嬷嬷的病四处奔波，看来这位嬷嬷定是个不错的人，沈言茹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恻隐之心。
小男孩用力点了点头：“是啊。哥哥姐姐他们上山去采药，弟弟妹妹们就和我一起在城里跑腿。其实我也想上山，可是哥哥说山里危险，不许我们出城……明明他也就比我们大两岁！”
问了这么多，沈言茹心中终于做出了决定：“孩子，我略懂医术，如果你信得过我，就带我去看看你家嬷嬷，或许，我能治好她的病。”
小男孩闻言，猛地抬起头，满脸震惊地望着沈言茹，这位戴着面纱、气质高雅的贵人，竟然是一位大夫？
“如果你不相信我，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沈言茹的目光转向一旁的百善堂，心中已然有了一个计划。
方才她就注意到，进入百善堂的人，一半以上都没有药方，出来的时候，手里虽然拿着药包，脸上却并没有丝毫轻松之色，想来是病症并没有得到有效解决，这对她来说，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小男孩揪着衣角，犹豫了许久，对嬷嬷的关心最终战胜了对沈言茹的怀疑。他不太熟练地行了一个大礼，说道：“求贵人帮帮我！我大狗愿意为贵人做牛做马，唯贵人马首是瞻！”
“不必如此。”
沈言茹连忙将他扶起：“跟我走吧。”
说完，便带着小男孩走进了百善堂。只见看诊的区域前，早已排满了人，他们大多风尘仆仆，咳嗽声此起彼伏。
看诊的大夫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这已经是今日第十三个了……”
这两天，他遇到了太多咳嗽的病人，若非他们只是干咳，并无咳血症状，恐怕都要警惕是否是肺痨了。
沈言茹站在一旁观察了一会儿，然后低头看向小男孩：“你嬷嬷的情况，是不是也和这些人差不多？”
小男孩仔细地盯着那些人看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嗯嗯，嬷嬷也是这样一直咳，好像要把身体里的东西都咳出来一样，吃也吃不好，晚上也睡不着，短短几天就变得很瘦很憔悴……”
小男孩红着眼眶：“贵人，嬷嬷和他们……能治好吗？”
沈言茹微微勾起嘴角，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能治好。”
随后，沈言茹嘱咐秋雨照顾好小男孩，自己则走到看诊大夫身旁，轻声问道：“宋大夫，这两日前来看诊的咳嗽病人很多吗？我也略懂一些医术，不知能否向他们请教几个问题？”
若是在一般的医馆，沈言茹这种行为，会被大夫视为质疑其实力，甚至是抢生意，通常会被毫不客气地赶出去。
但百善堂的大夫却并非寻常之辈。听到沈言茹这在外人看来颇为失礼的要求时，脸上并没有丝毫怒色，反而十分客气地邀请她一同会诊。
“有劳姑娘了。”
既然看诊大夫都不介意，病人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沈言茹身上散发着一种让人信服的沉稳和自信，就算有人心存怀疑，也没有在明面上表达出来。
“这两日前来看诊的病人确实多了不少，其中很大一部分病症都是咳嗽，干咳，以及咳嗽带来的失眠等一系列病症。回春馆那边暂时也没能查明病因，只能先开些温养肺部的药，让他们拿回家煎服。”
在沈言茹为病人把脉的时候，看诊大夫在一旁简单介绍了最近的情况。
既然回春馆那边没有找到病因，他们这里就更是忙不过来了。
沈言茹点了点头，把脉的同时，已经将面前的病人仔细打量了一番：“敢问这位大哥，您是做什么营生的？身边的人，是不是也有和您一样的症状？”
听闻沈言茹的问题，大哥刚要开口回答，一个突兀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你这小丫头，到底是在看病，还是在故弄玄虚？看病不就是搭个脉就行了吗？问那么多废话做什么？还问我们的营生？是觉得我们太穷，给不起药钱？”
这一声质问，打破了堂内的和谐有序。沈言茹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材瘦高、面容凶狠的男人，正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
他左边的眉毛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再加上他故意做出的凶恶表情，以及挥舞着拳头的模样，让他看起来非常不好惹。
秋雨第一时间挡在了沈言茹身前，眼中充满了警惕。
周围的其他人似乎也被他带动，开始聚在一起低声议论起来。
“这位客人，看病讲究望闻问切，这位姑娘不过是问了两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你又何必故意引导曲解？”
百善堂的看诊大夫显然是能够跟上沈言茹思路的，面对男人的无端质疑，立刻站出来为她辩解。
“你这么维护她，你们就是一伙的！分明就是看不起我们，觉得我们给不起药钱！谁知道你这臭丫头是什么身份，还大夫？我看就是装模作样来骗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