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魂归来兮

他低到尘埃里，语调里满是哀求的意味。

然而，回应他的唯有那道身影的决绝离去。景凌瘾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眼前一阵眩晕，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陷入一片虚无。

“景凌瘾！”天尊惊呼出声，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

洞穴内的雾气已然消散，地缝中跳动的火苗也逐渐熄灭，一切归于死寂般的平静。

景凌瘾遍体鳞伤，双手更是血肉模糊，但天尊在仔细检查后发现，他的身体并无大碍。

可凝儿呢？她身在何处？

天尊再次将目光投向地上的医圣遗骸，心中的困惑如乱麻般纠缠。

没错，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不解。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凝儿还活着，就连那医圣也仿佛并未真正逝去。

或许，这只是她聊以自慰的借口罢了。因为她不能倒下！凝儿还留下了两个孩子！她必须将他们抚养成人。

“云修文，你认为凝儿她还活着吗？”她打破沉默，语气中带着一丝希冀。

一直沉默不语的云修文，坚定地回答道：“活着！她只是渴望自由，或许等她倦了，便会回来……”

“真的吗？”天尊不安地追问，眼神中充满了期盼。

“是！”

云修文重重地点头，眼眶泛红，却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声音沙哑地说道：“那日，我们一同欣赏夕阳，她曾告诉我，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所以，她绝不会轻易放弃，她有着无比强烈的求生欲望！”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天尊喃喃自语，心中既是心疼又是安慰。心疼凝儿曾经遭受的苦难，同时也燃起了希望之火。凝儿比她想象中更加坚强，又怎会轻易逝去？

她不会的！

她曾说过，这辈子还没活够！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想要去做！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十年后的寒冬。

皇宫书房内，景凌瘾正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奏折之中。他神色肃穆而沉凝，身上仅披着一件单薄的玄色龙纹披风。

突然，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将窗户吹得咔咔作响。

一直守候在旁的太监连忙上前关窗，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红色身影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惊呼道：“啊啊！鬼啊！陛下，有鬼啊！”

待回过神来，他立即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景凌瘾放下手中的笔墨，那张俊美如神祇般的面容上，没有丝毫怒意，只是带着一丝疲惫，淡淡地说道：“退下。”

太监如蒙大赦，感激涕零地弯着腰跑了出去。

景凌瘾轻抚额头，看着眼前高高的一叠奏折，正准备熄灯就寝，房门却被人推开了。

只见一位娉婷袅袅的绝色少女，端着一盘精致的点心走了进来。她微微皱着眉头，语气略带不满地嘟囔道：“父皇又打算在书房过夜吗？这样怎么能好好休息呢！”

“谁说的？朕一会儿就准备回寝殿了。”

景凌瘾原本深沉冷峻的神色，瞬间变得温柔如水。他主动接过少女手中的点心，但片刻后，眉头又紧锁了起来。

“父，父皇。你怎么了？”少女有些心虚地向后退了两步。

“朕突然想起来，今天下午又去哪儿了？是不是又偷偷溜出宫了？”

景凌瘾的凤眸锐利如鹰，仿佛能洞穿一切，直视她的灵魂。

少女连忙辩解道：“我和皇兄在一起啊，他去习马场练武，我，我就跟着一起去了！您若是不信，可以去问他！”

“呵！”景凌瘾轻笑一声，眯起了凤眸，随后语气清晰地喊出了她的名字：“景世念，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然敢和你的兄长合伙欺骗朕！”

景世念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深知，父皇一笑，必有大事发生。

虽然这句话是用来震慑朝中大臣的，但对她而言，父皇一笑，惩罚便在眼前。

轻则抄书，重则禁足！

所以，她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更何况，她的确偷偷出宫了，而且是去见了自己心仪之人……

景凌瘾早已洞察了她的慌张，他先是看了一眼那盘精致的点心，语气略带酸意地说道：“给他也做了吧？所以朕只能吃到那小子吃剩下的……”

“才不是他吃剩下的！这是专门为父皇做的！”

景世念急忙解释道，小脸因为紧张和委屈而微微泛红。

景凌瘾见她如此，眼神恍惚了一下，心仿佛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她……

凝儿……

十年了，你何时才能归来？我们的念念已经长大了，越来越像你了。

可她也快要离开朕了……

“父皇？父皇？”

景世念轻声呼唤着，看到父亲失神的模样，她就知道他又在思念着娘亲了。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娘亲已经不在人世了，因为几年前，有人在那个洞穴里发现了一具骸骨。

当时，父皇的脸色苍白如雪，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痛哭流涕，但他却面无表情，临走之前，只是轻轻地吐出几个字：“挫骨扬灰。”

她和哥哥都认为那是娘亲的遗骨。

父皇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所以才自欺欺人。那一夜，她和哥哥抱着骨灰痛哭了很久。

他们甚至将骨灰偷偷藏在房间里，每当娘亲的生辰，便会点上蜡烛，摆上饭菜。

可是，有一年，他们的秘密还是被父皇发现了。

他从未露出过那般愤怒可怕的神情，不仅罚跪了他们，甚至还下令将他们的寝殿付之一炬。

那一夜，熊熊烈火燃烧了很久。

他看着火光，明明双眼赤红，却硬是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父皇为何要对娘亲如此狠心？是因为不再爱了吗？可是这十年里，他从未纳过一妃！甚至连一个宫女丫鬟都没有。

这十年，他勤政爱民，没有发动任何战争，国家却日益强盛，许多小国都主动前来归顺。

她和哥哥一直在想，若是娘亲还在，那该有多好。如今万家灯火，国泰民安，这不正是她最想看到的景象吗？

说起来，明天就是娘亲的忌日了，她和哥哥打算偷偷地和外祖父外祖母一同去祭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