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柳暗花明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青石板路上，将几个匆匆而过的小丫头和小厮的身影拉得很长。他们瞥见二公子背着四小姐，只是恭敬地行了个礼，便各自散去，仿佛早已习惯了这般景象。

苏慕凝伏在景凌瘾的背上，心知若是在外挣扎，只会让景凌瘾遭受父亲的责罚。她只能默默忍耐，任由他背着自己，穿过长廊，绕过假山，最终来到了位于苏府北面的柳姨娘的小院落。

这处院落偏僻幽静，常年难见阳光，显得有些阴冷。院子比起其他姨娘的住处，也显得格外简陋。然而，在柳姨娘的精心打理下，却也显得干净整洁，别有一番韵味。院中栽种着一株红梅树，此时正值盛开，红艳的花朵在寒风中傲然挺立，为这清冷的院落增添了一抹亮色。

“娘！”景凌瘾的声音低沉而温柔，饱含着对亲人的依恋。

这个称呼，让苏慕凝的心头泛起一丝苦涩。她没有亲娘，从未有机会如此亲切地呼唤母亲。

柳姨娘早已等候在门口，见他们到来，脸上立刻绽放出温柔的笑容，连忙迎了上来：“回来了？快进屋，外面冷。”她一边说着，一边关切地打量着苏慕凝，眼中充满了怜爱。

景凌瘾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背着苏慕凝走进了屋子。

柳姨娘小心翼翼地扶着苏慕凝坐下，又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瓶跌打药，递给景凌瘾：“快给你四妹妹涂抹一下，我去准备晚膳。”

景凌瘾接过跌打药，眼神复杂地看了苏慕凝一眼，然后单膝跪地，大手再次将她的腿轻轻拉了过来。苏慕凝还未反应过来，他便已经脱去了她的鞋袜。

景凌瘾的掌心略带薄茧，却温暖有力，牢牢地包裹住她的玉足。苏慕凝的身躯猛然一颤，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让她的小脸瞬间染上了一层绯红。

“白秋，你帮我涂！”她有些恼怒地瞪着眼前的男人，声音虽小，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

“二公子，还是交给奴婢来吧。”站在一旁的白秋见状，连忙摊开手，想要接过跌打药。

然而，景凌瘾却像没听见一般，依旧专注地为她涂抹着药膏，并不时轻轻转动她的脚腕，手法轻柔而细致，没有丝毫轻薄之意。

“好了。”景凌瘾小心翼翼地将她的玉足搁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又从怀里取出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袜子。

袜子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温暖气息，苏慕凝穿上后，只觉得一股暖流涌遍全身，舒适至极。这样的体贴和温柔，是前世的景凌瘾从未有过的。即便那时父亲尚未加害柳姨娘，她也从未得到过他如此的关怀。

她记得前世的自己，总是想方设法地讨他欢心，为了博他一笑，甚至会偷偷溜出苏府，给他购买他喜欢的名人字画。只要他能露出哪怕一丝浅笑，她都能高兴一整天。或许是同情前世那个傻傻付出的自己，苏慕凝的心头突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

“谢谢二哥哥。”穿好鞋子后，苏慕凝低着头，轻声道谢，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眼中的复杂情绪。

晚膳摆上了桌，简简单单的几道家常小菜，却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四丫头最喜欢喝鱼汤，姨娘可是熬了一个上午呢，你快尝尝味道。”柳姨娘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鱼汤，笑盈盈地递到她面前。

这声“四丫头”，饱含着浓浓的亲情，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要动听。苏慕凝心中一暖，笑着接过鱼汤，一口气就喝了半碗。

柳姨娘对她的亲切和关怀，没有丝毫刻意讨好的意味，就像是一个母亲对待自己的女儿那般自然而真挚。

用过午膳，苏慕凝起身告辞，想要尽快离开这个让她感到不安的地方。然而，景凌瘾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再次问道：“真的不想去看马赛了？”

“嗯。”苏慕凝轻轻点了点头，语气坚定。

柳姨娘见状，突然在一旁笑着开口道：“你二哥哥现在在翰月学院读书，下午有点事要去学院处理，你帮姨娘盯着他些，别让他惹是生非。”

“二哥哥在翰月学院读书？”苏慕凝闻言，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翰月学院是大厉朝最负盛名的贵族学院，只有那些将相之子才有资格进入其中学习。

按理说，以丞相府的地位，她的兄长也是有资格进入翰月学院的。比如她的大哥哥苏子禹，就是从翰月学院考出来的。

然而，她的三哥哥苏子炎，却因为考核不合格而被拒之门外，一直耿耿于怀。

景凌瘾多年不归家，想要再进翰月学院，肯定需要等待重新编排，至少也要一两年的时间才有可能。

“嗯。”景凌瘾点了点头，并没有多做解释。

苏慕凝还想拒绝，柳姨娘却笑着说道：“回来的时候，记得给姨娘带些西街的水晶饺儿，姨娘最喜欢吃了。”

“那，那好吧……”苏慕凝闻言，这才意识到自己吃了别人的东西，怎么好意思拒绝呢？

马车早已在小院前等候多时，虽然景凌瘾只是个庶子，但该有的待遇还是有的。

按照苏府的规矩，府里的小姐若要出门，必须带上家丁，并且要向管家报备记录在册。可偏偏今日管家不在，苏慕凝只好让宝阁里的其他丫头等管家回来后再行报备。

三人一同坐上马车，白秋这丫头居然没心没肺地睡着了。

宽敞的车厢里，只有她和景凌瘾醒着，但两人都沉默不语，气氛有些尴尬。

苏慕凝的身子不断往车壁靠去，试图与景凌瘾保持距离。

她掀起车帘的一角，透过缝隙向外望去，贪婪地欣赏着街边的风景。前世的她，很少有机会出门，无论是在苏府，还是后来的皇宫，她的生活都充满了压抑和束缚。

特别是被禁足的那三年，她连寝殿的门都不能踏出一步，每天打开窗户，映入眼帘的只有高高的宫墙和冰冷的红瓦。她最喜欢的是春夏时节，倒不是因为风景宜人，而是因为春夏会有鸟儿飞过，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

可一到秋冬，映入眼帘的便是无尽的萧条和寂寥，特别是那刺眼的白色雪花，更是让她感到绝望。而现在的一切，都是那么鲜活而美好！

“把车帘放下，小心着凉。”

景凌瘾突然伸出手臂，将她手中的车帘拉了下来，挡住了那唯一的缝隙。

“不要！”苏慕凝突然尖叫一声，语气急促而惊恐，眼神里竟然透出深深的恐惧，仿佛有人要关上黑屋中那最后一丝光亮。

景凌瘾一怔，手缓缓松开了。

苏慕凝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不冷，我就是想看看外面的集市，看看热闹的景象。”

景凌瘾淡淡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重新靠上椅背，但他的目光，却始终没有从她望向窗外的背影上移开。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颠簸，马车终于抵达了翰月学院。

翰月学院依山而建，坐落在半山腰上，气势恢宏，庄严肃穆。虽然其建筑规模不及皇宫那般雄伟壮丽，但也足以让人叹为观止，心生敬畏。

“已经下午了，晚上我们能赶回去吗？”苏慕凝有些担心地问道，这上山的路有些崎岖难行，若是晚上赶不回去，恐怕又要被那些有心之人抓住把柄，借题发挥。

“若是我送你回去，没人敢多说什么。”景凌瘾示意她不必担心。

马车缓缓驶向学院门口，白秋正准备搀扶她下车，却没想到学院的大门居然自动打开了，几个身穿学院侍者服饰的男子，对着马车恭敬地行了一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