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红梅

白秋纵然心中不悦，却也只敢嘟囔着嘴，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只雕花木盒，转身出了门。

夜深如墨，苏慕凝的呼吸略显急促，或许是连日来心绪不宁，又或许是前世那段记忆再次如潮水般涌入梦境，清晰得令人胆寒。特别是梦中那一双冰冷无情的凤眸，让她瞬间惊醒，一身冷汗。

“陛下，求您放过苏家，放过我的父亲……”

她在梦魇中低声呓语，无力地伸出手，仿佛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如同溺水之人般绝望，连一根救命稻草都无法触及，只能一点点沉入那幽暗冰冷的深渊。

就在她即将窒息的那一刻，突然，一双坚实有力的臂膀紧紧地将她拥住，带她脱离了那片寒潭。

她贪婪地呼吸着，鼻尖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气。

她艰难地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张熟悉而俊美的脸庞。

那双深邃的凤眸，是他！那个她前世爱之入骨，又恨之切的男人，那个在她今生噩梦中反复出现的男人——景凌瘾。

“凌瘾？”她嗓音沙哑地轻唤，心口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下一刻，她便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开。

然而，她虚弱的挣扎又怎能撼动他分毫？

景凌瘾健硕的身躯已然压在她的上方，却又小心翼翼地用双臂支撑着，避免碰到她的伤处，只是在她的小脸旁，低沉地喘息着。

“叫我什么？”他低哑着嗓音问道，深邃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探寻。

他乌黑的发丝慵懒地垂落，与她的发丝暧昧地交缠在一起，渐渐地，他的眼神也染上了一丝情欲。

“二，二哥哥！”苏慕凝连忙改口，双手抵在他的胸膛，想要再次将他推开。

这声“二哥哥”带着一丝惊慌和疏离，景凌瘾深邃的眸底早已暗流涌动，却又被他极力压制，难以分辨。

片刻后，他翻身而下，侧身将她拥入怀中。

她依然在挣扎，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因为心中积压着太多的恨意与怨气，她的小脸涨得通红。

“我房间的棉被有些薄了，你受了伤，不能再着凉。”他嗓音低沉沙哑地解释道。

苏慕凝立即道：“我让白秋给你送两条鹅绒棉被过去！”

他淡淡地回道：“外面下雪了，回去还是冷。”

苏慕凝蹙起眉头，随即挤出一丝笑容：“那这样，我，我到偏房去睡。二哥哥今天就睡在这里。”

景凌瘾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凝视着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撩起她额前的碎发，一个炽热而又怜惜的吻落在了她光洁的额头上。

他的凤眸清澈而又深邃，总让她想起佛经上的一句话：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仿佛能隔绝世间一切尘埃。

可也正是这双眼睛，在她前世最后的两年里，充满了无尽的冰冷。

明明这样的吻，是她曾经最渴望的，可一想起他曾经对她的伤害，苏慕凝便感觉一股血腥气直冲胸腔，她竟然狠狠地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吐出两个字：“走啊！”

景凌瘾吃痛，放开了对她的禁锢，看了一眼肩膀上的齿痕，半晌，才压低嗓音道：“想你了，就想抱抱，和小时候一样。”

苏慕凝微微一怔，突然意识到，现在的景凌瘾，或许是真的对她好，而且是单纯的兄妹之情，如果现在强行将他赶走，一来会惊动其他人，二来倒显得自己有些奇怪。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羞愤地说道：“我们已经不是小时候了，我明年更是到了及笄的年龄……”

“嗯，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了。”景凌瘾似乎明白了什么，轻轻点了点头。

“既然你知道，你还这样？”苏慕凝又往里侧挪了挪。

“所以我回来了。”景凌瘾的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眼神中的光芒温暖入骨。

他再次伸出结实的手臂，将她稍稍远离的身体又重新拥入怀中，轻声说道：“就怕我的凝儿被别人抢了去。”

他见苏慕凝皱起了柳眉，立即又补充道：“二哥哥会保护你。”

屋子里烧着地龙，温暖如春，可苏慕凝还是很怕冷。前世的她，最喜欢靠在他的胸膛睡觉，听着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感到无比的安心与平静。

虽然这个男人总是沉默寡言，可他的心脏却会说话，仿佛在诉说着：凝儿，我会陪着你，保护你。

“二哥哥……”

这一声轻唤变得平静，又软软地呢喃了一声：“冷。”

若是前世他们永远只是兄妹，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互相折磨。

苍天垂怜，让她重活一世，这一生，他还是她的二哥哥，也永远都会是。

景凌瘾的眉心舒展开来，那双深邃的黑色眼眸中，染上了难得一见的笑意，他柔声应道：“在。”

这一夜，她竟然在他的怀里安然睡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累了。接下来，她没有再做噩梦，直到白秋喊她起床。清晨，一缕清淡朦胧的光辉洒在她的脸上，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气。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过得很平静，只是每天早上，楼阁的门口都会悄然出现几枝傲然绽放的红梅。

“也不知道是谁，每天早上都会采几束红梅放在门口，已经好几天了。”白秋将鲜艳欲滴的红梅小心翼翼地插进了龙泉粉青釉瓶中，随后又吩咐几个小丫鬟将早上的点心端上来。

四五盘精致的点心被一一端上桌，玫瑰藕丝糕，金丝珍龙酥，鸡汁龙须面，如意鱼翅鸡蛋饼卷，牛乳雪蛤羹，无一不精美绝伦。

这是她每日的早点份例，苏楠希对她宠溺到了极致，甚至从宫里偷偷弄来了公主的早点菜单，然后按照上面的菜品给她做，只是顺序稍作改变，名字也改了改，这样就不算犯上作乱了。

“今儿天气真好，早上宫里的公公就送来了宴请帖，过些日子就是长宁公主和许将军的定亲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