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醉海
类别:
古代言情
作者:
字数:2030更新时间:25/07/08 16:34:03
“呼——”
张何猛地坐起,像一条搁浅的鱼般大口喘息。冷汗湿透了中衣,他茫然四顾,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床上,薄毯滑落在地。时袖温柔的声音传来:“又做噩梦了?要不要再喝碗醒酒汤?”
“我这是……睡了多久?”张何只觉得头痛欲裂。
“自从隼阳正店回来,你就一直昏睡不醒。小钉子那小子背你回来,累得龇牙咧嘴,临走还非要我给他加工钱,结果被小倩一顿好打,赶了出去。”时袖说着,忍不住轻笑出声,“你足足睡了一天一夜,快起来推窗看看,日头都快到正午了。”
张何一惊:“我睡了这么久?你们怎么不叫醒我?” 难道出了什么变故?他心中一紧,昨晚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只记得酒过三巡,却不记得自己如何回的家。
“又没什么要紧事,叫你做什么?让你好好睡个够。”时袖无所谓的耸耸肩,“你这段时间为了帮里的事情,费劲了心力,还整日提心吊胆的,正好趁着这机会好好休息一下。”
“孙家的事……后来怎么样了?”张何的思绪渐渐清晰,梦中那片令人窒息的海水缓缓褪去。他依稀记得,在自己醉倒之前,毒杀郑文一家的凶手,好像已经招认了。
时袖眼波流转,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孙老太太已经是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咱们手上,也犯不着再沾她一条人命。我让小倩昨晚就把她给‘风光大葬’了。如今,世人都以为她已经被咱们处死了,其实人还被养在孙家的祠堂里。只不过,往后的日子,她都见不得天日了。”
张何倒吸一口凉气,孙老太太这是被判了无期的囚禁!可是时袖她……张何欲言又止,看出时袖眼中的笑意,可他还是忍不住问道:“袖儿,你是怎么知道……一定是她下的手?”
“你真正想问的,是我为什么那么轻易就放走了乌家兄弟,对吧?”时袖低头抿嘴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其实,在得知郑文一家被杀,而那些书信却完好无损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事儿绝对不是冲着咱们来的。如果真是要坏我的事,第一个要毁掉的,必然是郑文写给其他四家的书信。下月初一,咱们要召集各帮老大来开会,如果没有郑文劝说各帮元老的信件,到时候能来多少人,能来些什么分量的人,都还是个未知数。这也是咱们留着郑文那条狗命的用意。那人只取了郑文的性命,却没有坏我的事,所以,我断定这应该是他们之间的私怨。”
“乌家和郑文也有私怨?”张何疑惑,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当然有,乌家和郑文也结过梁子。可小钉子一直在你手下做事,帮里的消息你知道的比我清楚。这个乌家,自从和咱们结怨之后,就一直懂得蛰伏隐忍。和郑文交恶之后,也只是远远避开,去了外面的航线,始终不是那种主动惹是生非的路子。所以,咱们一旦回来,像他们这样的分舵,只会更加顺从,绝对没有主动挑事的道理。”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断定,只要是帮里的人,还想接着在你我手下混的,就都不会动郑文。而能动手的,一定是那些看不清其中厉害关系的人,也就是……孙寡妇那个深居简出的老妇人?”张何终于明白,时袖的镇定自若,究竟从何而来。这一刻他心中竟然后一种浓浓的挫败感。
“其实也没那么确定啦,所以才打算一家一家地去查。谁知道刚看完第一家,第二家就自己送上门来,还酒后吐真言,交代的和我猜的差不多,我就让小钉子去孙家拿人了。”时袖觉得自己也算是运气好。
“你是故意灌醉乌家兄弟的?”张何心里一时不知是更加惊喜,还是更加惊讶。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时袖了。
“要不然呢?灌醉了才好套话,这道理你都不懂?”时袖觉得有些好笑。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可这男人心,也未必就那么容易捉摸。这男人为何突然不悦,又为何突然转忧为喜,也不太容易琢磨啊。“难不成你以为,我是看那乌家老六生得俊俏,才特意留他喝酒,全然忘了正事?”
“你还是觉得……那少年生得俊俏,是么?”张何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
这话题看来是绕不过去了。时袖心中暗叹。
“那就是个普通的海上少年罢了。我不过是看他有几分你年少时的影子,所以才多看了几眼。”时袖巧妙地解释道。
“那我如今的样子呢?你已经看腻了么?”张何这话问得有些孩子气,看来酒劲儿还没完全过去。
“怎么会呢?不仅这副皮相看不腻,还有其他的万般好,绝不是那些青涩少年能比的……”时袖感受到张何语气中汹涌的醋意,看来不给他吃一颗定心丸,这篇儿是翻不过去了。
在张何略显惊愕的眼神中,时袖嫣然一笑,起身,手在腰间轻轻一挑,飘逸的长裙缓缓滑落,露出如玉般光洁的肌肤。她迈着轻盈的步伐,一步步走向张何,每一步都充满了无尽的诱惑……
元老院首领的更迭终于尘埃落定,郑璞众望所归,顺利接任。
随着孙家后辈不遗余力地四处宣扬,郑文一家的命案始末,也传遍了大屿山的每一个角落。孙家的那些子孙,虽然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了孙老太太头上,但他们“不孝子孙”的名声也算是坐实了。大屿山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以与他们来往为耻。这家人渐渐发现,在这座他们世代居住的小岛上,日子似乎已经过不下去了。于是,他们私下里悄悄计划着,要把祠堂迁到别处去。令人惊讶的是,这一举动竟然畅通无阻,甚至还有人专门为他们安排了一条大船,用来搬家。
有人说,孙家是在半夜悄悄离开的,离开的时候,船上隐约传来妇人悲恸的哭声。但也有人说,那根本不是哭声,而是老妇人疯狂的大笑声。各种说法,真假难辨,传到后来,大家也就不再关心了。
时袖这边,发给各帮的请帖陆续收到了回执。不知是不是郑文那四封信起了作用,四大帮的帮主无一例外,都答应到时候一定准时赴会。其他那些小帮派更是趋之若鹜,完全不用担心。
蓝旗那边的反应最有意思。他们不仅把赤旗的信使像宝贝一样供起来,在信使返程的时候,还额外赠送了五十艘崭新的乌槽船。麦有金的口信是这么说的:“之前多有误会,无意间烧毁了贵帮的船只,如今略作补偿,还望笑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