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疑云
类别:
古代言情
作者:
字数:2411更新时间:25/07/08 16:34:03
郑璞府邸,堪比郑文家的豪宅,却透着一股书卷气。高墙深院,雕梁画栋虽显斑驳,却难掩昔日风华。院中草木山石,错落有致,几株五味叶在角落里摇曳生姿,昭示着勃勃生机。
一位举止沉稳的管家将众人迎进会客厅,奉上香茗,却无人敢轻易触碰,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片刻,家主郑璞缓步而来,一身浅褐色常服,银发一丝不苟。他向时袖和张何见礼,不卑不亢:“老朽见过龙嫂,见过张都督。”
“璞长老快快免礼!”时袖连忙上前,扶住欲拜的郑璞,“您老劳苦功高,当年七哥在世时,对您也是敬重有加,我等晚辈,岂敢受此大礼?” 这一扶,看似寻常,实则暗藏玄机,试探之意,不言而喻。
“龙嫂此言差矣,您当得起老朽这一拜!”郑璞语气真挚,深施一礼,时袖竟未能扶起,只得屈膝回礼。他话锋一转,直指要害,“当年元老院逼您离岛,凶险万分,老朽至今记忆犹新,不敢说与此事毫无干系。如今龙嫂携百万雄兵归来,却对岛上秋毫无犯,真乃女中豪杰!” 这番话,既有自责,又有试探,更隐隐带着一丝威胁。
“龙嫂此番前来,可是为了郑文一家之事?”郑璞落座后,开门见山,目光如炬。
“璞长老果然睿智,明人不说暗话,正是为了他家满门被诛一事。”时袖浅笑,轻啜一口香茗,又缓缓放下。这一举动,看似随意,实则大胆至极,是对郑璞的无声回应,更是一种无形的威慑。
张何等人本欲阻止,却见时袖已然饮下,只得静观其变,心中暗暗捏了一把汗。这女人,胆子也太大了!
郑璞凝视时袖饮茶,随即抚掌大笑:“龙嫂好胆色!凶手是谁老夫不知,但日后在长老院内,您若有令,老夫定当唯命是从,全力以赴!” 这番话,看似突兀,实则表明了立场。他不知凶手,却愿听命,这其中,究竟隐藏着多少秘密?
从郑璞府出来,已近正午。一场看似宾主尽欢的会谈,却让众人心头疑云更甚。郑璞所言,究竟几分真,几分假?他口中的“唯命是从”,又隐藏着怎样的深意?
春日暖阳,慵懒地洒在身上。张何本欲带时袖回去用膳,午后再议,却被时袖否决。
“此地去乌家更近,不如寻家酒肆,稍作歇息,便直接前往。”时袖站在廊下,笑意盈盈。她看似随意,实则步步为营,心中早已有了计较。
张何无奈,只得扶她上轿,自己翻身上马。“前面有家隼阳正店,他家的豆豉石斑和玉冰烧极佳,那酒清冽甘醇,回味无穷。每次回来,我都要去痛饮一番,那滋味,简直比得上……”他话未说完,便觉失言,连忙打住。
“哦?那倒要好好会会你那‘美人’了。”时袖冷笑一声,放下轿帘。这女人,吃起醋来,可不是好惹的!
张何暗自懊恼,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小钉子见状,暗中将他推到时袖轿旁,给了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夫人,我有一事不明。”张何硬着头皮,语气却极尽温柔。
“讲。”时袖惜字如金。
“夫人如何断定那毒不是郑璞所下?竟敢喝他的茶,还与他谈笑风生,东拉西扯那些陈年旧事?最后竟让他心悦诚服。我自幼便知郑璞为人孤高,当年义父在他面前都得收敛几分,七哥也曾告诫我,不可去他家造次。如今他竟肯听命于您,实在令人费解。”张何故作不解,实则暗中奉承。
“你既知他算半个读书人,便该知他通达明理。郑文被软禁,稍有头脑之人便知他命不久矣。届时,元老院中,他郑璞便是当之无愧的首领。如此关头,他又怎会脏了自己的手,去做一件注定会发生的事?”时袖娓娓道来,条分缕析。
“况且,你瞧他院中那几株五味子,就那么大喇喇地摆着,毫无遮掩。若真是他这般精于算计之人所为,早该将这些花木连根拔起,不留一丝痕迹才对。”
“可也可能是他故意为之,欲盖弥彰?”张何提出疑问,这次,他是真有些不解了。
“这便是他与我们讲述那些陈年旧事的用意。他见我毫不犹豫地饮茶,便知我不疑他。为了证明自己不屑于算计郑文,他便极力讲述当年随郑老爷子、七哥打江山的往事。何仔,你可曾注意到,他的那些故事,有一个共通之处?”时袖故意卖了个关子。
“嗯?什么共通之处?”张何忍不住凑近轿帘,急切追问。
“在那些故事里,不论身处何等险境,遭遇强敌也好,出现叛徒也罢,他始终坚守一点,那便是不对自己人动手。他是在告诉我们,早年刀光剑影中尚且不会对帮内弟兄下手,如今功成名就,更不会如此。” 时袖一语道破天机,郑璞的那些故事,看似闲谈,实则字字珠玑,暗藏玄机。他,究竟是敌是友?
“这玉冰烧,啧啧,入口像小娘们的手一样软,回甘又像十八岁的身段,妙啊!”时袖轻启朱唇,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眼波流转,似醉非醉。
身旁那人,低头扶额,眼中尽是宠溺,同样举杯一饮而尽,动作间,袖口隐约露出半截古铜色的精壮手臂。
“时爷,您这比喻...高,实在是高!”座下有人心领神会,哄笑声中带着几分暧昧。
“砰!”
雅间的门突然被撞开,乌石二、乌石六两兄弟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脸上还带着几分惊惶。本想急着撇清郑文一那档子破事,谁知刚跨进门槛,就被时袖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给镇住了,半句话都吐不出来。
“来来来,乌家兄弟,别愣着,坐下喝酒!”时袖纤手一挥,指着桌上满满当当的酒坛,语气轻快,仿佛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从未存在。
这兄弟俩哪敢不从,只得硬着头皮坐下。可这酒喝得蹊跷,没个名头,也没个祝词,就是一杯接一杯地灌,直喝得两人心里七上八下,七分忐忑,三分发毛。乌石二几次想开口解释,都被时袖用眼神给挡了回去。
桌上四人,沉默如山,只剩下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这诡异的气氛,比刀架在脖子上还让人难受。
一年多未见,乌石六那小子倒是变了不少,少了当初赏花会上的稚气,多了几分海上汉子的粗犷。他见自家哥哥被堵得哑口无言,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突然想起出门前老娘的叮嘱,连忙起身,一把夺过店小二手中的酒壶,恭恭敬敬地站在桌边,准备给众人斟酒。
“哟,六子长大了,知道疼人了?”时袖看着乌石六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忍不住调侃,眼角眉梢都带着戏谑的笑意。
张何心领神会,一把夺过乌石六手中的酒壶,将他按回座位,亲自斟满一杯酒,又把酒壶塞回店小二手中,动作一气呵成,霸气十足。
酒过三巡,十几坛陈年玉冰烧见了底。男人们一个个面色酡红,微醺之下,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下来,露出几分享受的神情。唯独时袖,依旧眼神清亮,看不出半分醉意,让人捉摸不透。
“乌舵主,火急火燎地赶来,莫非是有什么要紧事?”时袖终于开口,声音慵懒中带着一丝锐利。
乌石二如梦初醒,连忙放下酒杯,双手撑住桌面,强打精神回道:“龙嫂明鉴!郑文一那狗贼的事,与我乌家绝无瓜葛!当年追杀您离开大屿山,我乌家可没派一个人!”
“哦?那晚的事啊……”时袖眼波一转,给乌石二斟满一杯酒,“我知道没你的人。乌舵主仗义,来,干了!”说完,举杯一碰,一饮而尽。
乌石二被噎得够呛,只得陪着干了一杯,心中暗暗叫苦。他稳了稳心神,继续说道:“当年我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与龙嫂您比过刀子。输了就是输了,我乌石二认栽!自那以后,赤旗帮里的那些破事,我乌家可没掺和一脚。这些年,我一直老老实实守着帮里的规矩,不敢有丝毫逾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