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惊变

“龙嫂荣归，都督凯旋！”

海风裹挟着震耳欲聋的欢呼，像巨浪般拍打着码头。青筋茂腆着肚子，满面红光，活像一尊弥勒佛，率先迎了上来。小钉子则紧攥着小倩的手，眼神闪躲，一见时袖望过来，慌忙松开，惹得小倩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娇嗔中带着几分甜蜜。

张何稳稳地扶着时袖下船，步伐沉稳，宛如山岳。安顿好夫人后，他朝着青筋茂胸口就是一拳，爽朗的笑声震得海鸥四散：“老茂，多年未归，这岛上的‘惊喜’，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青筋茂咧嘴大笑，声音洪亮如钟：“那帮老东西，做梦也想不到爷爷我也有衣锦还乡的一天！老子带人抄家的时候，他们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那场面，啧啧……”

张何眼神一凛，压低声音问道：“证据呢？可都到手了？”

青筋茂凑近他的耳朵，神秘兮兮地说：“放心，根本没给他们销赃的机会！我亲自带队，掘地三尺，墙缝都没放过！通敌的书信、赃款，一件不落！当着所有人的面，一箱箱抬出来，只要眼睛不瞎，谁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郑文那老狐狸呢？你把他怎么样了？”时袖的声音清冷如冰，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龙嫂放心！本来那老东西当初下令烧您的楼，我是想让他尝尝厉害的。不过小倩姑娘说您留着他还有大用，不让我动手，我也就没动，派人把他软禁在家里了。不过说实话，这些道貌岸然的老东西，最不是东西！搜出来的赃物，数他家最多！”青筋茂说起这事，依旧义愤填膺。

“哦？怎么个多法？”张何追问。

“郑文那老狗，暗地里勾结的可不止黑旗一家！连远在义安的白旗都跟他有书信往来！他们打着郑家的旗号，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不知道捞了多少油水！”小钉子也凑过来，愤愤不平地补充道。

“正好，抄没他的家产，充作军费！”时袖挽着小倩的手，笑容温婉，眼中却闪过一丝寒芒。

“袖姐，您可千万别轻饶了那个老东西！我可都打听清楚了，当初您和张都督九死一生回到大屿山，他可是想尽办法要置您于死地，好扶持他那个不成器的孙子上位！纵火那一夜，如果您没能逃出来，他们……他们……”小倩欲言又止，显然不忍心说出那些残酷的真相。

“好了，我知道了，那晚他们的叫嚣，我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小倩，你放心，我绝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人，有仇必报，绝不手软！”时袖轻轻拍了拍小倩的肩膀，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围观的人群看到时袖一行人杀气腾腾地朝着长老院的方向走去，心中暗自庆幸。当初围堵时袖的时候，他们要么反应迟钝，要么胆小怕事，没有参与其中。否则此刻，这些狠人的目标，恐怕就是自己了。

郑文，不过是郑家旁支的一个庶出子弟，之所以能爬进郑家的元老院，全靠熬资历。同辈的能人都死光了，论资排辈，这才轮到他。此人没什么真本事，最擅长的就是见风使舵，投机取巧。

当初郑家推举出来，想要取代时袖的那个后生，正是他的嫡孙郑留波。那孩子年方十五，资质平平，相貌平平，本来就算郑七、郑展那一支死绝了，也轮不到他。可偏偏有个能折腾的爷爷，硬是力排众议，把他推上了风口浪尖。

如今，这对倒霉的爷孙俩，被囚禁在自家院落的方寸之地，行动受限，连吃饭喝水都要看人脸色。郑留波一向养尊处优，这几天过得极其憋屈。

时袖推门而入时，这位大少爷正摔杯子撒气，跺着脚嚷嚷：“……早就说了我不想当什么帮主！整天打打杀杀，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算什么好差事！就你非要逼我，现在好了吧，自己的老脸丢尽了，还连累我们全家……”

“咣当！”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抱怨，郑留波抬头一看，是他爷爷把茶壶给摔了，老头子花白的胡子气得直哆嗦，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看来文长老家里是不缺这些俗物了，以后茶叶之类的东西，就不用再送进来了，免得惹老人家生气。”时袖莲步轻移，在院中站定，那些碎瓷片四处飞溅，几乎碰到了她的裙角。

张何本想将时袖护在身后，但看到她投来的淡定目光，无奈地笑了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是你！”郑文身陷囹圄，又被不肖子孙气得七窍生烟，一时之间竟没认出时袖。直到时袖开口，他才发现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宛如乌云压顶。

“几日不见，文长老别来无恙啊。”时袖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与老友寒暄。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其他几家的下场，我都知道了。你这妇人，心狠手辣，睚眦必报，定然不会轻饶了我。不过，看在往日郑家对你还算不错的份上，祸不及家人，不要伤害我的后辈。”郑文捋了捋胡须，强自镇定，努力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文长老不愧是郑家的老人儿、元老院的头头，开口闭口不忘提及郑家对我的恩情。那我倒想问问，落难求饶的时候，想起我是郑家的媳妇；那晚纵火烧我的楼，想要置我于死地的时候，怎么就不念及我夫君的恩情呢？”时袖反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郑文老脸一僵，随即露出一丝无赖的笑容，说道：“人嘛，总有亲疏远近。我们赤旗大帮，上万人的家业，交给一个外姓女人，总归是不合适的。人之常情嘛，当然要先顾着自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