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欲海

“嗯，你素来行事稳妥，心中自有丘壑。”时袖嫣然一笑，眉梢眼角尽是风情。方才还杀伐果断、冷若冰霜的她，此刻却判若两人，似春日暖阳般和煦。

“他们也该醒了，叫人收拾残局，接下来的事，便依你先前所谋。”张何轻柔地拢起她耳畔散落的青丝，凝视着怀中明艳动人的女子，心中柔情似水，忍不住俯首，再度吻上那娇艳欲滴的红唇。

“小钉子他们自会料理，何须你我费心。”时袖热情回应，美眸中爱意流转，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过往种种磨难，皆是为今日你我相遇相知铺路。虽说昔日经历多有不堪，却终将我推至你身旁。如今能与你并肩而立，实乃我此生之幸，夫君，你说可是？”

“袖儿，你受苦了。我本是多疑之人，起初对你……”张何的声音哽咽，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两人皆忆起她初登船时，他传授武艺的那些日子。彼时，他为试探，手段狠辣，着实让她吃了不少苦头。更有一次，他借口清理伤口，竟生生撕裂她几近愈合的伤处。

他的指尖轻抚过她肩头那道陈年旧疤。自从互诉衷肠，他便再不忍伤她分毫。此刻回想，真不知当时是何等铁石心肠，竟下得了那般毒手。

“那时，可是疼得紧？”

“疼！撕心裂肺！”时袖如实说道，一双杏眼却弯成了月牙。

“那你为何不反抗？便是踹我一脚也好！”

“现在补上可还来得及？”时袖佯怒，作势欲踢。张何却顺势揽住她的腿弯，将她拦腰抱起，抵在墙上。

又是一个缠绵悱恻的吻。只可惜，这屋子隔音极佳，内里翻云覆雨的声响，外人无从知晓……

不知过了多久，郭婆带悠悠转醒。他是被疼醒的，亦或是被饿醒的，连他自己也分不清。左腕断口处，锐痛已转为钝痛，却无人包扎。鲜血浸染了大半个屋子的地板，触目惊心。

断肢已然不见，看来昏迷期间有人进来过，只是不愿理会他罢了。

黄鹤瘫坐在他身旁，见他苏醒，忙不迭地唤了声“帮主”。

“你这废物，既早已醒来，为何不知撕块布来替我裹上？”郭婆带本欲抬脚踹他，却觉四肢无力，动弹不得。

“小的本欲包扎，可……可帮主先前一心求死，小的……小的怕包扎好了，您醒来又要责怪小的多事……”黄鹤虽懦弱，却不傻。他心中巴不得这帮主一睡不醒，可面上功夫却做足——早已撕下一截衣襟，托在手中，以备不时之需。

郭婆带冷哼一声，心中暗道：求死不过是权宜之计，人之本能，终究是求生。

登船之前，他心存侥幸，自恃口舌便给，或可与时袖、张何这两个后辈周旋一二，谋得一线生机。谁料竟被囚禁于此，生生错过了清明之期。张何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时袖那妖女亦非善类，直言他必死无疑，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逼得他不得不将多年筹谋和盘托出。

可观那二人神色，似乎对如何处置他并未达成一致。

如今将他弃于这密室，任其自生自灭，无非两种可能：要么，时袖压不住张何，他将受尽折磨而死；要么，时袖那妖妇对他另有图谋，他或许尚有一线生机。

若有生机……

郭婆带心中一动，冷眼瞥向黄鹤。黄鹤会意，连忙上前，欲替他包扎。可那布料刚一靠近，一股异味直冲郭婆带鼻腔。他猛然想起，黄鹤这软骨头一进门便吓得尿了裤子，这布料上定然沾染了污秽之物，当即喝止：“罢了，便这般晾着吧。”

污秽之物若沾染伤口，恐会溃烂发臭。海上缺医少药，多少人因此丧命。与其如此，倒不如来个痛快。

“可……可……帮主您方才不是让……”黄鹤脑子迟钝，郭婆带这生死观瞬息万变，他着实摸不着头脑。

正当他不知所措之际，门“吱呀”一声开了，时袖独自一人走了进来。

郭婆带见她双颊绯红，媚眼含春，鬓发微乱，心中冷笑：那些船妓所言非虚，这女子果真媚术了得。此刻她只身前来，想必已用手段说服了张何。

如此一来，或许他真有活路。

“郭老板醒了。”时袖的声音略带沙哑，笑容中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魅惑。

“龙嫂费心了。”郭婆带突然有些理解麦有金了。

这女子活脱脱一个妖精，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偏又生了一颗杀伐果决的铁石心肠。若能得此女子相伴，于公于私，皆是人生一大快事。

可惜，他已无此福分。

“郭老板言而有信，有问必答，我等自当守诺。何仔稍作休整，便来送你们上路。”时袖笑意盈盈。

“好。”郭婆带亦笑着应承。

“哎哎哎……这……这是怎的说？该说的都说了，不是该放我们走吗？怎的还要取人性命……”黄鹤闻听“你们”二字，吓得魂飞魄散。郭婆带死活与他无关，只求别在抹脖子时顺带捎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