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鳄吻

麦有金嗅不出那小丫头片子身上有啥墨水味，倒是从她那对滴溜乱转的贼眼珠子里，瞧出了几分她爹的奸猾。为了让自家那傻儿子把心思从那狐狸精身上挪开，他可是啥法子都使了，甚至不惜血本，弄了几个千娇百媚的“货色”往他屋里送。

谁知庆文那小子就跟吃了迷魂药似的，死活认准了那个叫莲儿的妖女，简直是三魂七魄都被勾了去。

自从他和老郭那老狐狸联手起事，那郭莲就打着护着庆文的幌子，把他弄去了白龙尾那鬼地方。打那以后，这俩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再也没回来过。明面上说是陪郭莲回娘家省亲。

呸！郭莲她娘？不过是老郭养的一个玩意儿，早就蹬腿儿归西了！老郭那老东西，巴不得离这些小辈远点，省得看着心烦，哪来的亲戚可探？说白了，这就是要把庆文当个肉票扣着，防着他麦有金哪天翻脸不认人！想到这里，麦有金心里暗骂：这老东西果真阴险！

笼子里的小金钻儿，刚吃得那叫一个欢实，这会儿突然没了投喂，那叫一个不乐意。它那条比人还粗的尾巴，狠狠地抽打着铁笼，震得“咣当”作响。也不知这畜生是不是真能听懂人话，麦有金总觉得它那双绿豆小眼，正死死地盯着自己。管你之前喂过它多少山珍海味，轮到它“开饭”的时候，这畜生可是六亲不认、饿虎扑食！麦有金暗自打了个寒颤，紧张的心情难以言喻！

青筋茂那双比常人大腿还粗的脚，像两艘小船似的，在他面前停了下来。他犹豫了那么一小会儿，就绕到麦有金脚边，一把抄起他一条腿，像拎麻袋似的夹在胳肢窝下，拖着就走，活脱脱像拖着一条丧家之犬。

也不知是看破了生死，还是被吓破了胆，麦有金这胖子竟是半点儿不敢反抗，任由自己像座肉山一样被拖着走。

“咣当！”又是一声巨响，小金钻儿隔着笼子就朝麦有金扑了过来。那股子畜生特有的腥臭味儿，混着死人血的恶心味儿，随着这一扑，直冲麦有金的鼻子。

跟这鳄鱼大眼瞪小眼，麦有金这才回过神来。刚才还像个死猪一样的他，突然像打了鸡血似的，拼了老命地挣扎起来，两条肥腿乱蹬，使出吃奶的劲儿想往铁笼反方向爬。

可青筋茂是谁？那可是铜浇铁铸的金刚！他手上的劲儿跟铁钳子似的，死死地锁住麦有金的腿，哪能让他跑了？他继续把麦有金往鳄鱼那边拖。

“啊！啊——！我说！我啥都说！何仔，我要说！让我说啊——！”儿子没了可以再生，这命可就一条！

眼瞅着就要喂鳄鱼，麦有金这才觉得自己刚才的死扛有多蠢。他肠子都悔青了，咋就没早点儿想明白呢？麦有金在心中对自己怒吼：我怎么如此糊涂！

张何一听这话，立马抬手示意。青筋茂立刻松了手上的劲儿，往后退了两步。麦有金的身子“扑通”一声摔在地上，正好跟那鳄鱼来了个“亲密接触”。他看着小金钻儿那鼓鼓囊囊的肚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可吐又吐不出来，只能干呕。麦有金绝望的想，绝不能便宜这畜生！

我麦有金一世精明，可不能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不行！绝对不行！

“把这儿收拾利索了，去请夫人过来。”张何收起刀子，吩咐道。他拍拍手，伸了个懒腰，顺手把磨刀石给扔了。

磨刀石砸在铁笼上，“当啷”一声脆响。小金钻儿还以为有吃的了，猛地扑了过来，撞得笼子直往麦有金这边倒，差点儿就贴到他腿上。

麦有金吓得连滚带爬地往后躲，心里那个悔啊，当初咋就鬼迷心窍，花大价钱从暹罗弄了这些个畜生回来！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

时袖进门的时候，大堂的地面已经被冲洗得干干净净，湿漉漉的水汽还没散尽。空气里似乎还飘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可房间角落里点着的几堆艾草，那股子辛辣刺鼻的味儿，混着烟雾，把那血腥味儿冲得时有时无，就跟这大堂里这诡异的气氛一样。

麦有金脸色惨白，跟刷了层石灰似的，直挺挺地坐在大堂正中间的圈椅上。他身上那套衣服，虽然干净，可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一看就不是他的，估摸着是临时凑合的。

赤旗帮的弟兄们见她进来，都笑着朝她拱手行礼。小钉子行完礼，往她身后瞅了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失落，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见到大姐一般的亲热劲儿。时袖微微皱眉，心里盘算着这小子的心思。

小倩被她留在船上歇着了。那丫头这些天吓得不轻，见到她之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这几天的遭遇说了一遍，哭得那叫一个惨。走的时候，她刚睡熟，时袖也不忍心把她叫醒。

小倩说，这几天小钉子对她照顾得挺周到。看来，她得好好留心，看看这小子到底靠不靠谱。

夜里凉飕飕的，可青筋茂的光头上却冒着汗珠子，身上的衣服也是新的。他正拎着个茶壶往嘴里灌水，也不知咋就渴成这样。时袖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他放下茶壶，恭恭敬敬地朝她点了点头，她也笑着回了个礼。

那些安南兵见她过来，原本还挺兴奋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有些失望，接着又有些轻浮。她心里清楚，在安南，女人没啥地位，经常被人瞧不起。张何带着这些兵一路北上，她可没少在他们眼里瞧见这种眼神。

这些人不过是借来的，说到底不是自己人。等过了眼前这关，她可不想再跟他们打交道。

最后面站着一群人，是本地的蓝旗帮。他们的身影隐在灯影里，黑压压的一片，看不清脸，人倒是不少，可都闷声不吭。

她能感觉到，那些暗处的目光，此刻都落在她身上。他们这是在猜，她会怎么处置他们吗？

来时的路上，她已经听说了大堂里发生的事。

虽然她早就知道，张何对付敌人，从来不手软，可她还是打心眼里感激他，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才让她过来。

那样的场面，太吓人了，她真的不想亲眼看见。

“来了。”张何笑着站起身，握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