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绝境

类别:古代言情 作者:字数:1794更新时间:25/07/08 16:34:03

张何拎着一串刚叉到的肥鱼,步履匆匆地赶回来,却正撞见她气势汹汹地起身,又如断线风筝般栽倒。他心头一紧,扔下鱼,一个箭步冲上去,却还是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脸朝下,狠狠摔进柔软的沙地。

万幸,这次时袖没再晕过去,或许是麻药的劲头终于散去。她狼狈地用胳膊撑起身体,胡乱挣扎了几下,然后颓然地坐倒在沙地上。脸上沾满了细沙,混着汗水,与身上那件喜气洋洋的吉服形成鲜明对比,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滑稽与落魄,像极了落难的凤凰。

尽管明知此刻不该有任何幸灾乐祸的情绪,但张何还是忍不住,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如释重负。

“你还笑!”时袖原本满腔孤注一掷的决绝,被他这一声轻笑瞬间击得粉碎。她猛地回头,看见他拎着鱼,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仿佛刚从热闹的集市闲逛归来,心中那股无名火“腾”地一下就窜了起来,“看我摔成这样,你很得意是不是!”

“何止你栽了,我也栽了。”张何在她面前蹲下,将鱼靠近她,然后用小刀剜出一枚鱼眼,递到她唇边。岛上缺水,只能如此将就,“我的船被那帮孙子烧了,手下的人一个都没逃出来!”他语气平静,可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狠狠刺痛着时袖的心。

“那帮兄弟……”时袖脑中一片空白,她猛然意识到,肩上的责任如山般沉重,“小钉子、青筋茂他们,是不是都被麦胖子给……”她不敢再说下去,声音哽咽,几近失语。

“应该还没。”他用刀仔细地处理着鱼,内脏已经在海边清理干净,现在只需剔除鱼鳍鱼鳞,再用细树枝穿好,“如果我们落到他们手里,小钉子他们才真没活路。现在咱们跑了,局面不明朗,那胖子只敢烧我的船,还不敢动我的人。”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狠厉,“船没了,他可以赔我新的,人要是没了,他知道自己赔不起!”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非要来大横港。”时袖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埋进臂弯,声音低不可闻,充满了自责与懊悔,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当初咱们俩一起商量好的,主意是两个人出的,出了事也要两个人一起扛。遇到麻烦就往女人身上推,那算什么男人?”鱼已串好,在火上烤着,应该别有一番风味。

“噼啪!”,火星四溅,两把刀子剧烈碰撞,终于,一缕微弱的火苗顽强地钻了出来。

张何找到的绒草实在太少,那火苗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熄灭。时袖看得心急如焚,一把抓起钢刀,“刺啦”一声,毫不犹豫地割下左边袖子上的一排流苏,团成一团凑到火边。果然,火势瞬间旺了起来,很快燃起一小簇可观的火焰,再也不用担心被一阵风吹灭。

吉服里面,还穿着那条白色长裙。她被药晕后,那些人应该没来得及给她换衣服,直接把她塞进了这套吉服。

眼下正是酷暑,身上裹着两层衣服,热得她恨不得把整套吉服都扯下来扔进火堆里烧掉。

“你这是干什么?”张何削了几根带枝杈的树枝,搭起一个简易的烤架,一条肥硕的海鱼在火上滋滋作响,被他不时翻动着。

“热死了!正好拿来生火!”时袖本来想解开扣子脱掉吉服,可这斜襟衣服的扣子实在太细密了,可能是象牙做的,每一粒都只有米粒大小。她低头解了三颗,就急得满头大汗,索性抓起刀子开始割盘扣,恨不得把整套吉服都给划烂。

这什么破衣服!

她心里清楚,这是正经新娘子穿的喜服,那些细密的扣子也有讲究,要新婚丈夫一粒一粒耐心地解开,才显得女方身份尊贵,不轻易与人。

可惜,这些跟她没有半点关系,不是吗?她冷哼一声,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张何轻轻按住她的手,夺过她手中的刀子,他笑得坦荡:“都穿成新娘子了,要不要来个顺水推舟?”

“嗯?”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喂……你!”

她突然意识到,作为女人,虽然被人称为“龙嫂”,但她与那位已经去世的龙爷,从未有过一场正式的婚礼。

而与眼前的这个人,虽有夫妻之实,却也从未有过任何郑重的承诺。似乎之前的一切,都是顺其自然发生的,无需也无暇用一个仪式来给彼此交代。

“要拜堂吗?就在这儿?让这条鱼当证婚人?”她有些手足无措,这完全是她从未想过的领域。之前那场“婚礼”,她早就被麻翻了,被人像个木偶一样摆弄,自然什么都不知道。

张何无奈地瞪了她一眼,笑着拉起她的手,走向几步之外的沙滩。

烈日当空,海浪声声,两人并肩向海而跪。

“天地河海为证,今日我二人结为夫妻,来日必当同甘共苦,荣辱与共。”张何说完,与她携手叩拜。起身之后,他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妈祖娘娘在上,保佑我们夫妻逢凶化吉,大难呈祥。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平安喜乐。”时袖双手合十,虔诚祈祷,两人再次叩拜。

随后,两人转身相对,四目相接,久久凝视。时袖看着张何脸上新添的伤痕已经开始结痂,柔声笑道:“愿我夫妻二人,不离不弃,白头偕老。”

“好!不离不弃,白头偕老!”

夫妻对拜,礼成。

时袖从未想过,张何那双粗糙的大手竟能做如此精细的活计。那一排象牙扣子在他手中乖巧地依次解开,厚重的吉服顺势滑落,根本没用上刀子。

她窈窕的身段显露出来,即使穿着白色长裙,依然勾人心魄。张何低头欣赏着,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

“怎么,拜完堂还要做全套吗?”如同卸下一层沉重的茧衣,她迫不及待地舒展筋骨,看着他那副痴迷的模样,咬牙切齿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