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猪油蒙心

时袖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只轻轻翻了个白眼，眼角的余光扫过那群被缴了械的海盗。她红唇轻启，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麦老板，您这大屿山一年逛十几趟，哪回见您这般‘礼遇’过？又是蒙头又是绑手的，这排场可真够大的！”

除了她和张何，其余人还被五花大绑着。虽说头套是摘了，可这绳子捆得，像是要把人勒进肉里去。

“哎呦，龙嫂您这话说的……此一时彼一时嘛……”麦有金那张肥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奈何一身肥膘不听使唤，刚挺起一半的身子又“噗通”一声跌了回去。

张何眼中寒光一闪，语气森冷：“刀都架脖子上了，松个绑说句话，不过分吧？”

麦有金吓得一哆嗦，肥手连连挥动，示意手下赶紧给众人松绑。

他终于费劲巴拉地坐直了身子，觉得自己这蓝旗老大的气势不能输，于是扯着嗓子吼道：“两位，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们来这儿的目的，大家心知肚明！可眼下的局势，那是相当的棘手啊！赤旗和黑旗那帮孙子，正满世界玩命地搜捕你们呢，我这小庙，怕是容不下二位这尊大佛啊！”

时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声音却如银铃般清脆：“麦老板，您这话可就见外了。都说富贵险中求，您还记得上回老郭从不列颠人的贡船上‘请’回来的那十几箱宝贝吗？听说您当时气得三天没吃下饭？”

麦有金闻言，脸色“唰”地一下变得铁青。他心中暗骂郭婆带那老东西，不是说好只搬了两箱吗？这死书生，果然满嘴跑火车，没一句实话！

“当初那笔买卖，您没胆子掺和，事后看着金山银海从眼前溜走，心里滴血吧？这回，我们亲自上门，给您送来一份天大的机缘。您要是再往外推，那可就不是几箱金银珠宝的事儿了……”时袖故意顿了顿，观察着麦有金的表情。

果然，麦有金眼中闪过一丝懊恼和不甘。时袖心中冷笑，看来这蓝旗和黑旗之间，也并非铁板一块，这裂痕，就是她的机会！她知道，贪婪是海盗的天性，而麦有金，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时袖将肥肉航线的份额提到了十六条，终于，在夜幕降临之时，麦有金那颗摇摆不定的心落了地，点了头。

几十盏鲸油大蜡将大堂照得亮如白昼。时袖和麦有金各自端起一海碗黄酒，两只碗“砰”地一声撞在一起，酒花四溅，随后二人仰头一饮而尽，仿佛将所有的算计与猜疑都吞进了肚子里。

堂下众海盗见状，顿时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仿佛已经看到了金山银海在向他们招手。

交易既定，众人稍作休整。麦有金宣布，晚上要大摆筵席，庆祝这次“合作”。

“不瞒各位，前几日我刚纳了个小妾，还没来得及给大伙儿介绍呢。正好借着今晚这个机会，让大家一起热闹热闹。”麦有金满脸堆笑，肥肉乱颤。

时袖虽然觉得这事儿有些不伦不类，但转念一想，海盗嘛，向来不拘小节。何况大局已定，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也不好太过计较。

为了表示诚意，那些原本留在船上值守的海盗也被叫了过来。这个时候再藏着掖着，反而显得小家子气。

“这死胖子，都第九个小妾了，也不怕精尽人亡！”张何看着蓝旗的人忙前忙后地贴着喜字，忍不住啐了一口。

“他那身板儿，倒也消受得起。”时袖也笑了，心头的大石总算落地。

张何瞥了她一眼，眼神忽然变得冰冷：“听说这胖子不顺心了，就把小妾卖了，能留在他身边的，都是‘懂事’的。”

“我之前还听说，他有条线专门往溜山送‘肉票’，敢情连自己枕边人都不放过，真是个畜生！”时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怒。如果不是眼下没有别的选择，她真是一刻也不想跟这种人渣打交道。

“女人在他眼里，怕是从来就不是人，而是可以随意买卖的货物吧。”时袖叹了口气。

“他跟你讨价还价的时候，又是装傻又是卖惨，可自始至终，也没敢对你有半点轻慢。”张何觉察到了她的不悦。

“他看中的，是我带来的龙头印。有了这玩意儿，在这片海域上，就有了权势，有了数不尽的银子，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时袖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至于我是男是女，他根本不在乎。”

“是吗？你真这么想？”张何远远地看见麦有金那庞大的身躯正朝这边移动，那双绿豆小眼紧盯着时袖，闪烁着贪婪的光芒，怎么看都不像是不在乎她性别的样子。

“麦老板双喜临门，真是可喜可贺啊！”时袖一见张何的眼神，立刻回身招呼麦有金，脸上堆满了笑容，脚下却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几步。

“龙嫂您真是太给面子了！我这蓝旗帮真是蓬荜生辉啊！只可惜那丫头不识抬举，死活不肯出来见人，躲在后头哭哭啼啼的。要不是看在她刚买来，细皮嫩肉的份上，我真想狠狠抽她几鞭子！”麦有金说着，脸上露出一丝狰狞，但很快又意识到不妥，连忙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搓着双手，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麦老板真是难得啊，这回居然还真金白银地买了个妾回来，看来是真入眼了。”张何在一旁打趣道。

像麦有金这种海盗头子，要女人直接抢就是了，很少会花钱去买。

“何仔你可别取笑我了……”麦有金笑得有些心虚，眼睛却一直巴巴地望着时袖。

“不知这位小嫂子是哪里人啊？”时袖倒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麦有金这铁公鸡也肯拔毛。

“唉，北方来的，太远了，说了你也不知道。”麦有金含糊其辞。

时袖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有了数。从北方一路南下，还能让麦有金乖乖掏银子的，多半是官妓，就像之前花船上的鲜姐，也是这个路数。

“我说麦老板，您这小妾不肯出来，您倒一个劲儿地盯着我看，这是什么道理？”时袖早就注意到麦有金那直勾勾的眼神，心里一阵恶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嘿嘿……那个……龙嫂您真是明察秋毫……嘿嘿嘿……其实是那小丫头说她身子有些不舒服，非要请您过去给瞧瞧。”麦有金吞吞吐吐地说完，一张肥脸涨成了猪肝色。

“这可真是奇了！有病不找郎中，找我们算怎么回事？”张何一把拉住时袖的手，将她护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