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怀中娇

“气什么？嗯？”他猛地收臂，将她紧紧圈入怀中。这才分开多久，这妮子脑子里就转了这么多弯弯绕？

“你……醒来后，屋里……没人……”她声若蚊蚋，话一出口便羞得恨不得咬掉舌头。这听着，倒像她巴巴地盼着与他共度良宵似的。

他低笑，胸腔微微震动：“傻丫头，你当这身衣裳、这把刀，都是哪儿变出来的？下面那些糙汉子，哪懂你惯用什么刀，戴什么尺寸的刀带？”原来她纠结的是这个，果真是小女儿家的心思。

听她语气委屈，倒叫人心疼。

“哦……”原来是她庸人自扰。

幸好，只是庸人自扰。

他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清冽的皂香中夹杂着淡淡的男子气息，让人莫名心安。坚实的胸膛下，心跳沉稳有力，一声声，仿佛能敲进她心里。

“天一亮，就藏不住了。”他轻叹，掌中腰肢纤细，盈盈一握。

栀子花香萦绕鼻端，勾得他心旌摇曳，竟生出几分薄醉的迷离。真想携她远走天涯，远离这无休止的纷争。

凭他如今的实力，寻一处僻静之地休养生息，待羽翼丰满，割据一方又有何难？

“郑家那帮老朽视你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寝皮食肉。自家地盘上吃了这么大的亏，此刻怕是正磨刀霍霍，要将我等挫骨扬灰。”时袖心思一转，已将眼前的局势分析得通透， “郭家那群狼子野心之辈，图谋已久，却不想郑槐这只煮熟的鸭子被你反手一刀给宰了。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定然恼羞成怒，为防你报复，必会布下天罗地网，取你我性命。南海虽广，可这两家若铁了心要寻，咱们又能躲到哪儿去？就算侥幸逃过一时，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日夜提心吊胆，不得安生。”

只要不扯上那些情情爱爱，再错综复杂的局面，她也能抽丝剥茧，理出个头绪。

张何倒是没想到她竟然不愿走，眉头一皱：“如今不走，日后无论对上哪一路人马，胜算都微乎其微。”

时袖摇了摇头，眼神坚定：“逃避并非良策。你手下有十三艘乌槽船，跟着这么多兄弟，能逃到哪儿去？这片海域是他们的天下，可若让兄弟们弃船上岸，他们又能活几日？你我又能苟延残喘几时？”

她微微停顿，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襟，抬眸直视他的双眼：“赤旗、黑旗已是穷途末路，黄旗、白旗又鞭长莫及，远水解不了近渴。唯有蓝旗……蓝旗的麦有金，七哥当年对他有再造之恩，你亦曾数次于危难中救他性命。我身上带着龙头印信，前往山南寻他借兵，料他不敢袖手旁观。”

“那个死胖子？”她所言不虚，论势力，蓝旗可排第三。可去山南借兵……他心底却生出一丝抗拒。

那胖子向来贪生怕死、见利忘义。他虽兵强马壮，可仅凭一枚龙头印，就要他公然与另外两家为敌，这胖子岂会轻易入局？

他虽体态臃肿，却绝非蠢笨之人。

“大清早的，就这般你侬我侬，让我们这些孤家寡人情何以堪啊！”身后猛地炸响一道粗豪的嗓音，惊得时袖一个激灵，本能地想挣脱他的怀抱。

张何却手臂一紧，将她牢牢箍在怀里，不让她退开。只是手上力道稍缓，带着她一同转身，笑骂道：“宋茂你这厮，鬼叫什么！腿脚倒是利索，昨夜逃命，你跑得比兔子还快！”

“嘿嘿，你有美人相伴，自然比不得我。”来人身高九尺开外，面皮光洁，并无胡须，眼角却堆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咧嘴一笑，活脱脱一尊弥勒佛。

“这是宋茂，常年替我看管顺化那边的码头，不常在龙船和大屿山走动，你或许不认得。”张何瞪了对面一眼，随即低头柔声介绍道。

“见过宋舵主。”时袖敛衽一礼。

这人她早有耳闻，本名宋茂，因作战时额头青筋暴突，面目狰狞，故得了个“青筋茂”的诨号。

早年间，他失手打死了一个富家纨绔，连夜逃亡海上，投奔赤旗已有十余载。论资历，他比张何还老，却因性情刚烈，不服管教，屡屡顶撞上司，一直未能得到提拔。

他身手了得，加之身材魁梧，除了张何，无人能降服得了他。因此，这些年来，他一直追随张何左右。

张何也顺着他的性子，将他外派到最远的一条航线上，天高皇帝远，倒也落得个逍遥自在。

此次相见，想必是他听闻张何出事，日夜兼程赶来。顺化至大屿山，足有三日三夜的水路，他们昨日才抵达大屿山，真不知他是如何及时赶到的。

“见过龙嫂。”宋茂抱拳还礼，声音洪亮，“方才多有冒犯，还望海涵。我等粗人，平日里嬉闹惯了，并无不敬之意。”

“宋舵主言重了，千里驰援，时袖感激不尽。”她落落大方地一笑，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

看来，他这边的人，都已知晓他们二人的关系了。也不知是何时知晓的？

“七爷的丧事过后，我便未回顺化，这些时日一直在内海一带活动。何仔命我，若无要紧事，不得轻易露面。就连上次你们与水师交战，我也奉命按兵不动。昨夜何仔发出信号，我这才赶来接应，其实距离并不远，‘千里奔袭’实不敢当。”宋茂朗声大笑，硕大的肚皮随之颤动，更像一尊活脱脱的弥勒佛了。

“时袖要去山南，这艘船你最熟悉，依你之见，以眼下的风向和水流，需要多久？”张何的手从她腰间滑落，却并未离开，而是轻轻勾起她的手，握在掌心。

“山南？哦，麦胖子那儿啊。寻常需两日一夜的航程，但中途会经过海阳。眼下这节骨眼，还是离老郭的地盘越远越好。”宋茂沉吟片刻，眉头微蹙，“昨夜从大屿山出来，便一路向南，本打算带你们先回我那儿避避风头。若就此转向，绕过白龙尾，两日两夜，应能抵达大横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