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惊魂夜

“闭嘴！你个兔崽子懂个屁！搭把手，小心她左肩！”那人刚在船上站稳，回头就看见张何已经赶到船下，双手将时袖托起，像举起一片羽毛般轻松送了上来。

甲板上一群糙汉子，此刻却都屏息凝神，生怕一个不小心弄疼了这位“贵客”。他们小心翼翼地将时袖拉上甲板，竟无一人碰到她左肩的伤口。这群平日里杀人不眨眼的海匪，此刻却展现出了难得的细腻。

“龙嫂，您受惊了！”

能跟随张何出生入死的，都是他的心腹。他们早就看出张何对这女人的不一般，绝非仅仅因为她是义父的遗孀。此刻，一个个都笑得谄媚，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看。张何单手抓住舷梯扶手，手臂一振，整个人如同猎豹般跃上甲板，矫健的身姿引得众人一阵惊呼。他环视四周，确认兄弟们都已安全上船，便将手指含在口中，吹出一声响亮的口哨。十几艘大船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齐刷刷地转舵，向着深海驶去。

“冲突”：岸边，火光冲天，喊杀声震耳欲聋。追兵越来越近，但大船已驶入深水区，那些火把只能在码头上徒劳地晃动。有人气急败坏地跳脚大骂：“开船！他娘的给老子开船追上去！”

“谁要是逮住那娘们，老子让他第一个上！”一个粗犷的声音吼道。

“郑老爷子有令，张何的人头，赏等重的黄金！”另一个声音更加尖利，充满了贪婪和疯狂。

“追！给我追！绝不能让他们跑了！”

码头上，大大小小的船只争先恐后地下水，像一群饿狼般扑向远去的船队。为了抢功，他们甚至不惜自相残杀，不断有人被推下水，发出绝望的惨叫。

“反转”：正当这群乌合之众乱作一团时，突然间，数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响彻夜空。远处的船队喷射出数条火舌，炮弹划破夜空，精准地落在追兵之中，炸起冲天水柱，血肉横飞，惨叫连连。

码头的炮声震天动地，船上的人听不见那些绝望的哀嚎，只能看见高高溅起的水花，在月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时袖倚靠在栏杆上，望着码头上的点点灯火在炮火中逐渐熄灭，直到所有的光亮都被无尽的黑暗吞噬。她心里清楚，在如此猛烈的炮火下，能活下来的人恐怕寥寥无几。

“怎么，心软了？觉得我下手太狠？”张何走到她身边，双肘撑在栏杆上，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

他不用看也知道，那边已经没有活口。这种远洋大炮，在这个距离上，别说活人，连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到。

“没必要赶尽杀绝，我答应过会善待他们……”时袖摇了摇头，苦笑一声，“但海匪之间，翻脸就是你死我活，你做得对。”

“刚找到你的时候，你是不是以为，我要杀你？”

“……是。”事到如今，隐瞒已经没有意义，不如坦白。

“这么不信任我？”张何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受伤。

那一刻，她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懊悔和愤恨。她以为自己一直以来都错信了他，所托非人。这种感觉，比被他亲手刺一刀还要痛苦百倍，可这让她如何说出口！

“算了，不说这些了。还有一个时辰天亮，你先去睡会儿。”张何似乎不忍心看她为难，轻轻推着她回房。

舱房内的被褥都是崭新的，显然是特意为她准备的。经历了昨夜的惊心动魄，她本以为自己会难以入眠，可身体一接触到柔软的被褥，竟立刻感到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很快便沉沉睡去。

梦境依旧混乱不堪，铁索、钢针、沉船、烈火，还有无休止的奔跑……

“冲突”：她猛然惊醒，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心脏狂跳不止，浑身酸痛无力。这一觉，反而让她更加疲惫。

多年来，她唯一一次睡得安稳，是在小钉子的船上。

那天醒来，她发现自己蜷缩在他身边，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胳膊，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早已醒来，看到她满脸通红的窘态，笑着说：“要不我把胳膊砍下来送你？反正已经被你压麻了，什么也干不了。”

她羞得无地自容，把头埋在枕头里，一句话也不想说。

接着，她感觉床面一轻，是他起身离开了。他爽朗的笑声在门外响起，仿佛刚才的尴尬根本不存在。

她心里暗自疑惑，为什么在别人面前，她总是能谈笑风生，游刃有余，可一到他面前，就完全乱了方寸？

“反转”：她掀开被子下床，刚一落地，就感到一阵头重脚轻。她自嘲地笑了笑，真是活该睡不踏实。人家冒着生命危险，闯过半个岛的埋伏来救她，却被她误会，差点挨了一记耳光，还奢望人家继续对她好？

没把她扔在岛上等死，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她转过屏风，发现衣架上挂着一套白色的长裙，同色的内衬和外套，还有一条贴身的牛皮刀带，上面插着十几把锋利的钢刀。

这是在暗示她，前路凶险，要她自求多福吗？

她迅速换好衣服，推门而出。

她以为自己睡了很久，可上了甲板才发现，天色还早，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泛起一线鱼肚白。海风吹来，带着咸湿的味道，周围十几艘乌槽船静静地护卫着，都没有点灯。

昨夜逃得匆忙，她竟没注意到，原来他带了这么多人来救她。

如果这些人因为救她而耽误了时间，全部葬身海底，那她真是罪孽深重。她凭什么，让别人为她如此付出？

“醒得挺早。”张何从身后走来，他也换了一身玄色劲装，血污已经洗净，显得英姿飒爽。

“昨夜，多谢你舍命相救。”她恭敬地行了一礼，语气诚恳。

张何一愣，随即笑了，他拉过她的手，戏谑道：“怎么，这么客气，是想跟我划清界限，分道扬镳吗？”

“哪有……”她心里一慌，这人真是，在甲板上这样拉拉扯扯，让人看见了多不好意思。

但她又转念一想，郑展已死，大屿山与她决裂，现在她身在他的船上，他想做什么，又何必顾忌别人的眼光？

张何大笑起来：“想走也不可能，我早就说过，我捡到的，就是我的。这位姑娘，你可是我从水里火里捞出来好几回的人了，多少也该有点自觉。突然这么疏远，总得问问我这个救命恩人答不答应吧？”

“你不生气了？”她心里一松，能听到他爽朗的笑声，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