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龙嫂戏双雄

“这买卖，咱应了！”黄鹤三角眼一眯，精光乍现，以为得计。

“慢着，”时袖红唇轻启，悠悠补上一句，“不过，那六箱子金条，得劳烦贵帮兄弟，给搬到我那书船上。这洋人的小破船，瞧着倒还有些意思，我想留着玩玩。郭老板，您看呢？”话虽是对黄鹤说，目光却越过他，直指他身后的主事人。

郭婆带心里门儿清，让黄鹤出面，本就打算先在金子上让步，待赤旗帮不依，再顺势要挟一门火炮。

这如意算盘，竟被这娘们识破，还先发制人！

“留着玩玩？”郭婆带心中冷笑，“怕是看上老子的炮了吧！”

他目光在不远处的火炮上流连，又扫了眼海面，几艘被打散的乌艚船七零八落。丹凤眼中，一抹狠厉一闪而逝，却又迅速隐去。

“黑旗的弟兄，多谢龙嫂高抬贵手！”郭婆带远远抱拳，朗声笑道。

时袖微微欠身，回了一礼，转头望向郑展，见他点头，心下了然。

张何与她，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早已心照不宣。

此刻，他依旧板着脸，心头却泛起涟漪。方才她款款下楼，身姿摇曳，当真风情万种。

分赃既定，便是肉票的处置。

有头脸的，留下等赎；喽啰们，拉去做苦力。只可惜船上没个女人，终归少了些乐子。

海匪们推搡着，洋人们惊恐的哭喊声此起彼伏，夹杂着鸟语，虽听不懂，也无非是求饶或诅咒。

一片喧嚣中，独有一名身着白色洋装的高大洋人，显得格外镇定。他不哭不闹，神色漠然。见海匪过来，忙不迭地后退，朝着时袖的方向快步走去，生怕被人弄脏了衣裳。

“这洋鬼子，都到这份儿上了，还顾得上这些！”时袖暗自好笑。

她朝张何使了个眼色，又朝那洋人努了努嘴，擦肩而过时，低声道：“这人，给我留着。”

张何低头一笑，微微颔首。

海风拂过，她的发丝在他耳畔轻绕，淡淡的栀子花香，转瞬即逝，却撩拨得他心头酥麻。

这女人，当真要命。每次相见，她的变化都令他惊艳——武艺精进，胆识过人，敢布常人不敢想之局，谈笑间化解无路可走的绝境。

更令他心动的，是她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

他曾不顾一切地撕开她的旧伤，连麻药都未用。剧痛过后，她竟还道谢。

其实，当时有更温和的法子，他偏偏选了最粗暴直接的方式。他想看看，她最本能的反应。

海匪间，互不信任是常态。表面称兄道弟，一旦风吹草动，第一反应便是摸刀。正如当初姜老六面对时袖，那是面对威胁的本能。

可他，先是在她耳边插刀，后又粗暴地撕开她的伤口。自始至终，从惊慌到剧痛，她都默默忍受，未露半分杀机。

当他用刀尖挑出那片碎铁时，她弓着身子，疼得脸色煞白，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她紧咬着披肩，硬生生将痛呼憋在喉咙里。

那时，他有些后悔，不该如此试探她。

初见那夜，他便知她并非能忍痛之人。

可各方传来的消息，实在棘手。七爷之死，陈鸡烂不过是个小喽啰。他隐隐觉得，义父郑展，也牵涉其中。

她是义父的枕边人。

男女之间，情愫转变往往只在一念。不论起初如何，朝夕相对，他不知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他们都做了些什么，又说了些什么。

而她，又在想些什么？

思绪一转，忆起她解下披肩时那羞恼的眼神，那般神情，他从未见过。不似人前那般谈笑自若，倒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不觉间，他嘴角泛起一丝浅笑。

这女人，道不清，却动人心弦。

……

烛火摇曳，光影朦胧。

时袖对镜梳妆，纤纤玉手在一排精巧的珠钗间流连，最终选了一支乌木钗，随意挽起青丝，插入发间。

镜中美人，眉目如画，清丽无双。

郑展的身影，跌跌撞撞地闯入镜中。走近了，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

他嬉皮笑脸地凑近，粗鲁地拔下发钗，带落几缕青丝。

时袖眉头微蹙，倒吸一口凉气，垂眸掩去厌恶，柔声道：“夫君在庆功宴上喝得尽兴，妾身让小倩备些醒酒汤来，可好？”

闺房之中，他要她称“夫君”；在外，则要唤“龙爷”。

若是叫错，便要受罚。

郑展却似充耳不闻，只将整张脸埋入她如瀑的秀发中，失神地呢喃：“夫人的发丝，总是这般柔顺……”

她从镜中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明白，自己又成了他寄托相思的替身，醒酒已是无望，索性换个话题：“今日与郭老大的分账，夫君可还满意？”

良久，郑展才回过神来，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却透着实实在在的赞许：“做得好，纵使七哥在世，怕也难再多占一分。”

时袖却不以为然：“七哥对付郭老大，还不是手到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