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龙嫂

舱内，银光如霜，晃得姜老六心头阵阵发寒。那堆刺眼的“罪证”就这么赤裸裸地摆在桌上，每一锭都像是催命的符咒，让他嘴里泛起阵阵苦涩。他知道，在这位新晋上位的“龙嫂”面前，装傻充愣已是无用功。

“龙嫂，小的知错了，您高抬贵手，念在往日的情分上，饶我一条狗命吧！”姜老六索性摊牌，言辞恳切，额头冒汗。

时袖见他如此干脆，倒也省了多费唇舌。她轻笑一声，声音柔媚却带着寒意：“老六，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规矩你懂。可如今风向一变，就想拍拍屁股走人？哪有这般好事？”

她察觉到姜老六脖颈青筋暴起，杀意暗藏，却毫不畏惧，反而火上浇油：“什么鞍前马后？咱们相识才几日，哪来的那些交情……”

姜老六的手已摸向后腰，时袖却在这时，身形一晃，如鬼魅般逼近，脸上依旧挂着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无形的压迫感让姜老六的手僵在半空，进退两难。

“老六，咱们都是一条船上讨生活的，往日交情暂且不提。如今，我新晋二把手，根基尚浅，往后仰仗各位的地方，那可是海了去了。”时袖纤纤玉指捏起一锭银子，在指尖把玩，眼角余光瞥见姜老六紧绷的肌肉渐渐松弛，声音愈发蛊惑，“这银子的事，说大可大，说小嘛，也可小。若你肯助我一臂之力，我便在那倒霉新郎官的账上再添一笔，你至多受些皮肉之苦，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咣当”一声，银锭被扔回桌上，姜老六肥硕的身躯猛地一颤，仿佛被这声音击中了要害。“老六，路，我可是给你指明了。就看你这聪明人，如何选择了。”

姜老六混迹江湖多年，哪能听不出时袖的弦外之音？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是要收买人心，纳投名状啊！“多谢龙嫂提点！救命之恩，没齿难忘！龙嫂但有差遣，小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连忙表忠心。

时袖嗤笑一声，绕到姜老六身后，在他那把粗糙的狗腿刀上轻轻拍了几下。姜老六身子一僵，下意识地想握住刀柄，却又硬生生克制住，只死死攥紧了衣襟，这细微的动作，自然逃不过时袖的眼睛。

“龙嫂，您这是……”姜老六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颤抖。

“都说心宽体胖，老六你生得一副弥勒佛的模样，怎的心眼儿却这般小？我能要你什么？难不成还真要从你身上割下二两肉来？放宽心，不过是女人家喜欢打听些八卦罢了。你只需告诉我，这银子是谁给你的，我保证，账面做得漂漂亮亮，没准儿你连板子都不用挨！”时袖笑靥如花，举手投足间尽显妩媚，一时间竟让姜老六有些恍惚。

龙头宠爱这女人，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烟花巷里调教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他当然不想全盘托出，可把柄攥在人家手里，由不得他犹豫。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不如先顾眼前。“不敢瞒龙嫂，背后主使我确实没见过，但这银子，的确是咱们帮里的人给的。”

时袖转到他面前，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等着他的下文。

“是陈舵主，陈鸡烂。”姜老六终究扛不住那灼人的目光，彻底招了。

果然是他！与张何那边的线索对上了。时袖展颜一笑，重重拍了拍姜老六肥厚的肩膀，示意他上楼。

楼上是帮主的议事厅，说是厅，乌槽船上哪有那么大的地方？不过是个宽敞些的船舱罢了。楼梯上去，窄门一推，十步见方，主座后挂着海图，左右开着舷窗。

姜老六本想让龙嫂先行，可时袖却胸有成竹地一笑：“莫要让人瞧出咱们是一伙的。老六你只管放心上去，陪龙头说笑几句。我几笔做完账，随后就到。”说罢，转身进了楼梯下的账房。

姜老六肥胖的身躯压得楼梯吱嘎作响，他一步步往上挪，几次三番想退回去，可一想到自己舱房里的那堆银子，所有的退路都被堵死了。几番挣扎，他猛地一推门，闯进了议事厅。

郑展正搂着婢女喝酒，听见开门声，大手从婢女衣襟下抽出，抬头见是姜老六，又无所谓地笑了笑，大手一拍那女子的丰臀，示意她退下。

“老六来了？有事？”

“没，回龙头，没事。就来问问，接下来往哪边走，兄弟们也好提前准备。”

郑展低头，晦暗不明地笑了，抓起酒杯一饮而尽，突然“啪”地一声将杯子摔得粉碎。

姜老六心道不好，还未来得及反应，两侧暗格中猛地窜出两个壮汉，身形快如闪电。一个矮身扫腿，将他掀翻在地；另一个抛出钢丝链网，当头罩下，猛地一收，姜老六瞬间被捆成肉粽。

“龙头！这是作甚！”姜老六悔不当初，早知如此，何必听信那女人的花言巧语。如今身陷网中，已是回天乏术。

“夫人果然料事如神！你开口不认私藏之罪，反而顾左右而言他，可见仍存私吞之心！再者，方才在甲板上，你竟敢对夫人动刀，以下犯上！两罪并罚，你，该死！”郑展狠狠啐了一口，眼中尽是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