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怒海

噗通一声闷响，像块破布口袋砸进水里，连个挣扎都没有。姜老六那张肥脸笑成了一朵烂菊花，时袖猛地后退一步，藏进阴影里，惨白的脸色无人知晓。

原本只剩木讷啜泣的女人，被这落水声惊醒，像回光返照般尖叫一声“妈呀！”，发疯似的挣脱海盗的钳制，扭身就要往海里跳。可没扑腾两步，就被几个海盗拽了回来，一个大耳刮子直接扇翻在地。

姜老六腆着他那水桶般的肥腰，一步三晃地走到女人身边，满脸横肉挤出令人作呕的淫笑。他俯下身，欣赏着女人的绝望，朝手下喽啰们使了个眼色。喽啰们心领神会，架起还在哭嚎的女人就往船舱里拖。

时袖不知何时下了楼，双臂抱胸，像一尊煞神般挡在他们面前。她冷冷地瞥了一眼满脸不爽的姜老六，声音像冰渣子一样：“姜老六，她要寻死，你就让她去死。”冲突瞬间爆发，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脚边的女人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声嘶力竭地哭喊：“女菩萨救我！给我一刀！让我痛快死了吧！阿哥他没了，让我也跟他去吧！让我干干净净地去找他啊——女菩萨，帮帮我啊——”

姜老六那张猪脸油光锃亮，笑得无耻至极：“二当家的是女人，哪懂我们这些光棍的苦？多少天没开荤了，别说是个女人，就是条母狗，哥几个也能给操瘸了！”周围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粗鄙不堪。

时袖猛地回头，视线穿透上层甲板，郑展的身影在窗口一闪而过。他躲了！这个发现让时袖的心沉到了谷底，第一个反转出现！

姜老六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他得意洋洋地瞪着时袖，厚嘴唇贪婪地舔了一圈，说道：“到嘴的鸭子，哪能让飞了？您说对吧，龙嫂？”说完，抬腿狠狠地踹了女人一脚。

时袖死死地盯着他，突然出手，狠狠地甩了他一耳光！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她从袖子里掏出一方帕子，用力地擦拭着手，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然后厌恶地把帕子扔在了地上。

姜老六平时横行霸道惯了，显然没想到时袖会动手。他下意识地就想还手，但目光触及时袖摸向后腰的手，脑子瞬间清醒过来。这里又埋下了一个冲突！

他又抬头扫了一眼上层甲板，随即低头一笑，油腔滑调地说：“多谢龙嫂指点，老六对这娘们轻点就是了。”

他顿了顿，又嗤笑一声，“要不轻易弄死了，后面的兄弟哪还有的玩呢？还是嫂嫂想得周到！”

那女人知道自己逃不过这劫，只能徒劳地抠着甲板，发出绝望的呻吟，痛苦地弓起身子。姜老六趁势抓住她的头发，拖着她进了货舱，重重地摔上了舱门。

时袖的手紧紧握住刀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但她强忍着没有拔刀。

货舱里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时袖的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几次犹豫之后，最终还是缓缓松开了手，转身回到了楼上。

待她的脚步声远去，身影彻底消失，底层甲板上才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六爷这么多年，在帮里都是横着走，啥时候吃过这种亏！”

“当众甩姜老六耳光，这事儿之前就龙爷……呃，我是说七爷，七爷干过。”

“要说咱这龙嫂，也是个人物……”

“哥几个听听里边，这渐渐地都没了声儿了，估计是断气了吧。”

“废话，老六什么时候受过这么大气，盛怒之下啊！那娘们要能活过一盏茶的功夫，都算她命硬。”

“唉，还真以为能吃上点热乎的剩饭呐！”

“呸！你小子净想好事儿！还热乎的，热乎的什么时候能轮上你！”

“凉的也行啊，这个怎么说也是个年轻的，你穷讲究去吧！待会儿可别跟我抢啊我说。”

“抢抢抢！你当是抢饭吃呐！”

“啊哈哈哈哈哈！”

众人一阵哄笑，说话的几个扭打成一团。

时袖躲在柱子后面，冷眼旁观着这群乌合之众的丑态，心底涌起一阵悲凉。这群人，早已没了人性！

姜老六，也是当年护送七哥去祭祖的分舵主之一。他走的是外围的航线，负责打掩护，迷惑视听。出事那天，他连七哥的面都没见着。

可见不到人，不代表猜不到。他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七哥最后走了哪条路。如果他的人消息够快，完全可以将七哥的行程卖给外人！

这次出海，时袖一直在暗中观察这个肥头大耳的姜老六。越观察，越觉得这胖子是在扮猪吃虎。

就像刚才那一巴掌，那张猪脸看似憨傻，实则杀机暗藏。

除了她，恐怕没人注意到，姜老六也摸了刀！

在帮里，以下犯上，只有死路一条！

……

姜老六从小就好勇斗狠，脑子转得快，遇到事儿总能插科打诨，蒙混过关。

下了海，入了伙，他发现这海上的贼比陆地上的更狠更绝。他本就不是什么善茬，很快就如鱼得水，在帮里爬得飞快。

刚刚弄死那女人，他心里痛快了一阵。

回舱的时候，警惕性就差了点。当他看到端坐在桌边的时袖，还有桌上那一摞白花花的银子时，已经来不及反应了！

其实他也没做什么，祭祖那天他连郑七的影子都没见着。把消息传出去，就白得了五十两银子，算什么大事？

本来，确实不算什么。

可那天郑七死了，他立刻就意识到出事了！

这些银子，顿时成了烫手的山芋。他原本打算借着那新婚小船的事儿遮掩过去。

毕竟，私藏截获船只上的货物，顶多挨顿板子，罚没财物充公。

可要是被人发现私通外人，害死帮主，那可是几条命都不够赔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