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亭中会
类别:
古代言情
作者:
字数:1669更新时间:25/07/08 16:34:03
郑展那厮,心胸狭隘如针尖,对她表面提拔,实则步步提防。七哥在时,他尚有忌惮;如今七哥一去,她纵有绝世身手,也难逃这酒色之徒的魔爪。
好在她身手敏捷,闪转腾挪间,总能避开那些粗鲁却不致命的侵犯。苟延残喘,只为一线生机。
此刻,聚义厅内喧嚣震天,郑展早已醉倒在酒桌上,却仍旧不忘划拳行令,丑态百出。
先前的悲戚肃穆,早已被酒精冲刷得一干二净,那张肥脸上,此刻只剩下了赤裸裸的狂喜。
“七哥一死,老子终于能翻身了!”他心中暗自咆哮,“这赤旗帮,终于是老子的天下了!”
时袖寻了个空档,悄然离席。郑展那厮自然无暇顾及,但总有几个“有心人”立刻如苍蝇般围了上来。
“二当家的,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二当家的,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兄弟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谄媚之语,不绝于耳。时袖心中冷笑,脸上却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将这些人一一打发。
她言辞恳切,进退有度,既不失亲和,又绝不给人可乘之机。想当初在花船上,这套应付男人的本事,她早已炉火纯青。
如今身居高位,应付这些粗鄙的海匪,竟比当年伺候那些达官显贵还要轻松几分。
想到这里,时袖自嘲地摇了摇头,从怀中摸出一壶酒,独自向山中走去。
她并非贪杯之人,只是不愿与那些乌烟瘴气之人同饮罢了。
赤旗帮的大本营,坐落在大屿山北面的一片平地上,上百间茅草屋鳞次栉比,拥挤不堪。
时袖穿过喧闹的聚义厅,沿着山路向西走去。约莫一炷香的工夫,地势渐高,她沿着凤凰山的山脊,来到一座破败的小亭子前。
这亭子,据说是郑七的父亲当年所建,用来监视海面上的动静。
如今赤旗帮势大,过往船只无不避之不及,这亭子也就渐渐荒废了。平日里,只有些顽童会来这里嬉戏打闹。
亭子里的石桌石凳早已残破不堪,勉强还能使用。
时袖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便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这二当家的位子,来得可真是时候。”她心中暗自思忖,“往后的日子,怕是更要如履薄冰了。”
正出神间,头顶忽然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塌下来一般。
时袖心中一惊,正要起身躲避,却见一个黑影从天而降。
不是摔下来的,是跳下来的!
“一个人躲在这儿喝酒,倒是挺会享受!”那人开口说道,声音中带着几分戏谑。
时袖定睛一看,借着朦胧的月光,她认出了来人。
“白天没能一簪子扎死你,这会儿倒有闲心来跟我斗嘴!”时袖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心中却暗自松了口气。
初九的月亮,像一把弯刀挂在天边,晦暗不明。远处,点点星光闪烁不定。
海岛的夜空,深邃而神秘。站在高处,海风拂面,涛声隐约可闻。
眼前这人,身形挺拔如松,一双眸子在夜色中闪烁着点点星光,深邃而迷人。
没有灯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那略带笑意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带着几分调侃:“我冒死助你,不指望你以身相许,但至少也得请我喝杯酒吧?”
“没带杯子。”时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明明是生死攸关的大事,被他轻描淡写地说出来,仿佛她欠他的,真的只是一杯酒的人情。
她心里清楚,若不是他白天出手相助,自己恐怕早已凶多吉少。即便他袖手旁观,也无人会怪罪于他。甚至,郑展很可能会借机将他这个最得力的义子推上二当家的位置。
他手握赤旗帮最精锐的五个分舵,在年轻一辈中威望极高。
唯一的不足,就是辈分太低。
郑家向来注重论资排辈,这是海匪中少有的规矩。年轻,反倒成了这个英气少年最大的掣肘。
张何没有接话,而是直接夺过她手中的酒壶,仰头畅饮起来。
“这酒不怎么样,倒是有一股子胭脂味儿,入口还挺甜。算你还了人情吧。”
他往前凑近一步,将酒壶塞回时袖怀中,身体微微左倾,替她挡住了呼啸而来的山风。
夜已深,风渐凉。
她嗅到风中夹杂着草木的清香,他衣襟上的酒气,汗水的咸味,还有那熟悉的皂角香气。
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温热气息,将她紧紧包围。
“我……”时袖欲言又止。
“你在来时的路上,躲在那块巨石后面,做了什么,我都看到了。”张何俯下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山脊上的巨石如同一道屏障,将村落的喧嚣隔绝在外。
时袖在那里悄悄跪下,倒了半壶浊酒,默默祭拜郑七。
知遇之恩,她不敢忘,却又不敢公然祭奠。
本以为无人知晓,却不料他竟坐在亭子顶上,将一切尽收眼底。
“七哥刚走,我人微言轻,不敢在人前祭拜,只能找个僻静之处,聊表寸心。”在他面前,她无需掩饰。
张何沉默地注视着她,良久,他似乎下定了决心,沉声道:“你跟我来。”
凤凰山中,草木葱茏,小路纵横交错。他带着她,越走越深,身后的村落渐渐远去,灯火也被密林遮蔽,消失不见。
山势渐陡,幸好时袖这一年多来勤练武艺,才勉强跟得上他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