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刀尖舔血

“郑夫人，您可得小心着点儿！”时袖话音未落，身形如鬼魅般一闪，手中弯刀划出一道寒芒，轻而易举地挑断了张何手中的长绳。这兔起鹘落的一下，迅捷无比，显然是下了苦功的。

张何盯着手中只剩一半的绳索，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笑声，中气十足地吼出一个“好”字！

时袖的身手早已今非昔比，不再是当初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深知，在这片以刀头舔血为生的海域，拳头就是道理。一旦动起手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多一分本事，就多一分活命的机会。

而张何，正是赤旗帮里最能打的后起之秀。郑龙头让他来调教时袖，可见对她的期望。时袖也算争气，这一年来，起五更睡半夜，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一天也没偷过懒。

时袖最初还有些扭捏，不明白郑展为何对他们二人近身搏斗视而不见。直到后来，七哥当着郑展的面亲口告诉她，习武要紧，不必拘泥于那些繁文缛节，她这才放下心来。说来也怪，从那以后，郑展果然再没以此为借口找过她的麻烦。

起初，时袖还以为这些海匪不拘小节，早已不在乎男女之防。但后来，她亲眼目睹了几对私通的男女被处以极刑，这才明白规矩的森严。

渐渐地，她才品出味儿来。郑展之所以默许，除了给龙头面子，恐怕也是考虑到，万一她对敌时轻易丧命，会折损他的颜面。更何况，张何是他们二人的义子，一家人亲近些，外人也说不出什么。

“瞧瞧我这肤色，都快赶上海底的墨鱼了！”时袖一袭胜雪白裙，背倚着栏杆，双臂舒展，任由海风吹拂着乌黑的长发。发丝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属般的光泽，透着一股野性的美。

张何原本在下层甲板忙碌，无意间瞥见她的身影，便信步走上前来。他抱着双臂，在她对面站定，闻言低头一笑：“这有啥不好？”

时袖哪有她自己说的那么夸张。以前的她，肤色苍白，病恹恹的，像一朵从未见过阳光的花。现在，她的脸庞泛着健康的蜜色，身姿挺拔如劲竹，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望着她那恣意舒展的模样，曼妙的身材在阳光下展露无遗，没有一丝扭捏造作。张何心想，这才是一个疍家女儿该有的样子。

现在的她，与一年前在花船上那个曲意逢迎、自暴自弃的女子判若两人，仿佛获得了新生。

他亲眼见证了她从决绝赴死到重燃生机的转变。在那外洋的海风与烈日中，在他与她一次次刀来剑往的较量中，他看着她一点点找回了自我，眼中重新闪耀起希望的光芒。

只有他知道，那天她在花船顶楼跳窗入水，并非为了求生，而是为了寻死。当时在水下，她一心求死，对他的救援百般抗拒。

幸好他水性过人。若是换了旁人，别说救她，恐怕还会被她拖入水底，双双溺亡。上岸后，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但张何不知道的是，时袖能够重新振作，滋养她的不仅仅是海风和骄阳，不仅仅是郑七的提携和郑展的庇护，更是因为他……

海风渐凉，夕阳西下。

暮色降临，海上的温度骤降。然而，赤旗帮大龙船上的热闹才刚刚开始。远远望去，张灯结彩的龙船宛如一座漂浮的海上宫殿，浓郁的酒香和放肆的笑声随风飘荡，尽显江湖儿女的豪情与洒脱。

在灯光照不到的远处，众多乌槽船如众星拱月般环绕着龙船。小头目们各自坚守岗位，轮岗的汉子们则一边笑骂，一边期盼着来年能有好运，让自家船队也能登上龙船，痛饮美酒，而不是只能眼巴巴地闻着酒香。

时袖的酒量是出了名的好，这也是她这个初来乍到的女子，能迅速和大家打成一片的原因之一。

“这碗酒，我替二当家的干了！”时袖举起一个比她脸还大的海碗，豪气干云地说道，“你们几个小子，一会儿可不许再缠着展爷灌酒了！”说罢，她仰头一饮而尽，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嫂子，您这也太护着展爷了！没劲，真没劲！”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嚷嚷道，“咱们展爷那可是响当当的汉子，几杯酒算个啥？想当年，展爷新婚的时候，那可是一坛子一坛子地灌……”

话未说完，就被一个年长的汉子狠狠拍了一下脑袋。这愣头青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补救，只好端起酒碗，连喝了好几碗赔罪。

时袖倒也不生气，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喝酒，手指轻轻摩挲着碗沿，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周围几个有头有脸的当家夫人赶紧过来劝解，说年轻人说话没个把门的，让她别往心里去。

“自家兄弟，说话才没那么多顾忌。我又不是那小肚鸡肠的人，这点小事儿算啥？”时袖笑着摆了摆手，“这位小兄弟，你爱喝就喝，可别说是怕我生气才喝的。不过这酒，我今儿个就先替二当家的喝了。一会儿他们兄弟回来，大家意思意思就行了，可别再灌了。男人喝多了，遭罪的还不是咱们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