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夺命红颜

若非亲眼所见，谁敢相信，这斯文面孔之下，竟藏着一颗嗜血的心？

仓促之间，她亦瞥见他与那两名书生交涉时的狡黠，以及转身瞬间，眸中掠过的那抹凶戾。

他对那两人倒是毕恭毕敬，为首者，人称“七爷”，连海盗们亦是如此尊称。

另一位，便是那频频示好的“展爷”，海盗们或称其“虫哥”，更有甚者直呼“小虫子”，而他，则唤其“义父”。

原是义子。

夜不能寐，她总忆起水下，他那双有力的手，似托举她，亦将“绝不轻生”的信念，借肌肤之亲，清晰传递。

“不能死，不可死，不会死。”

她铭记于心，故此，即便身处刀枪环伺之舱，亦未寻短。

他扬手掷来麻袋时，她捕捉到他眼中掠过她身躯的贪婪，那是欲望与惊艳交织，更有一丝不愿示人的独占欲。

她遂接之，裹紧曼妙身姿。他既不愿他人窥视，她便如他所愿。

抚着怀中匕首，她时而自嘲，风月场中打滚多年，早已视男子情谊如过眼云烟。如今竟对这沉默寡言的少年，生出诸多思绪，莫非是……动了心？

或许，经历过生死，待人之心，也会随之改变？

又或许，她待他，终究与众不同？

然，他待她，又有几分真心？是否视她为与众不同，她亦难测。

自被送至此地，便再无人探望。

他亦未曾出现。

她却在此痴想，宛若情窦初开的少女，岂不可笑？

这匕首，乃她自舱中众多兵器中精挑细选，长短适中，藏于袖中不易察觉，握于手中亦觉趁手。唯有一憾——她并不会使刀。

然直觉告知，身处海盗船，身为女子，不可无半点防身之物。

可他们竟将她置于兵器舱，足见其对她的轻视，全然未将她的威胁放在心上。

“轻如微尘”，或许百龄所言非虚，她的确轻贱，不值一提。

可即便再低贱，她亦要好好活着！

曾历经生死，被人所救，如今她已不愿赴死，她要活下去！

“咣！”

舱门猛然洞开，一股燥热裹挟着岸边独有的咸腥气息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舱内的浑浊。

逆光中，一高大身影傲然立于门口，朗声笑道：“姑娘，咱们到地儿了。”

她不动声色地藏好匕首，缓缓起身，步履款款地行至门外。久未见天日，此刻甲板梯口倾泻而下的阳光，刺得她双目生疼，泪水不自觉地滑落。她眯起眼，抬手遮挡。

“姑娘，让我扶你一把。”来人伸手，动作略显拘谨，却不容置疑。

“多谢大人美意，奴家自幼生长于水乡，此间风浪不足为惧，不敢劳烦。”时袖盈盈一拜，便欲举步上行。

她已然看清，来者正是那“展爷”，他的义父。

可就在她足尖将触未触旋梯之际，腕间陡然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被一股巨力猛地向后拽去，险些跌坐于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心头一紧，难道自己的伪装被识破了？

“怎么，你莫非是瞧不上我？”郑展猛一甩手，声音冰冷，杀意凛然。话音未落，寒光乍现，时袖怀中自以为藏匿妥当的匕首，竟已落入他手中，且已出鞘。

他大手翻飞，漫不经心地耍着刀花，阳光下，刀锋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冷芒。

这刀光，与她曾令那书生割腕血书时的刀光何其相似，然在这魁梧男人手中，却又如此不同，仿佛下一秒就能收割人命。

先前的刀，是她的刀，任她摆布，谈笑间，便可操纵他人命运。

此刻的刀，是他的刀，她接下来的言语，将决定他如何主宰她的生死。

“大人误会了，奴家实不敢劳烦。能蒙大人垂爱，已是感激不尽！”时袖再度盈盈拜倒，起身时，满面惶恐地伸出手，轻轻搭在郑展粗壮的手臂上。

郑展见状，仰天大笑，反手将匕首插回腰间，而后一把将时袖拦腰抱起，大步流星地走上甲板。

久困于暗室，骤然置身于烈日之下，时袖紧闭双眼，以手臂遮挡，生怕被这突如其来的光明刺瞎。

周遭嘈杂声浪瞬间涌入耳畔，更有阵阵刺耳的哄笑声不绝于耳：“瞧瞧，新嫂子还害臊呢！竟以袖遮面！哈哈哈！”

海风轻拂，吹动时袖鬓边的发丝。良久，她终于渐渐适应了外界的光线，试探着从郑展怀中挣脱，颤巍巍地站稳，脚步却略显虚浮，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立刻跌倒。

环顾四周，皆是短打扮的船上汉子，或赤膊，或衣衫褴褛，头上缠着头巾，然彼此间却习以为常，只是肆无忌惮地盯着她，仿佛在欣赏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

越过人群，可见四周大船林立，各色海盗旗帜迎风招展，码头上人来人往，却绝非她熟悉的家乡面孔，所操之语言，亦非她所能听懂。

这，莫非是到了异国的海盗巢穴？

“这些皆是我赤旗帮的兄弟，你若有何需求，尽管吩咐他们便是。”郑展微微颔首，示意时袖。恰在此时，一名头目模样的汉子匆匆赶来，似有要事禀报，他便迅速抽身离去，并未与时袖过多交代，只留下她孤身一人，面对这群如狼似虎的海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