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爆浆

时袖原本的计划是，装作溺水昏迷，四仰八叉地躺在甲板上，多苟一会儿，好偷听这些人的谈话，摸清他们的底细。谁知这小兔崽子，嘴巴跟抹了鹤顶红似的，一句话就把她给戳穿了。

“没劲！”时袖暗骂一声，索性也不装什么柔弱小白花了，利索地撑起身子，纤手一撩额前湿漉漉的碎发，媚眼如丝，声音却带着几分疏离：“多谢各位大人救命之恩！”

四下里静悄悄的，没人搭腔。

只有对面那刀疤脸壮汉，憨憨地挠了挠头，似乎还想过来扶她一把。时袖记得那少年叫他展爷，看样子是个老实人。

划船的少年浑身湿透，黑布衣衫紧紧裹在身上，勾勒出精壮的肌肉线条。月光如水银泻地，在他腰腹和肩臂的轮廓上跳动，看得时袖心头一跳，暗道：“这身材，绝了！”

“你救的我？”时袖美眸流转，定定地看着他。

他甩了甩衣袖上的水珠，眉峰一挑，眼神里写满了“不然呢？”三个大字。

少年眉目如画，嘴角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让时袖瞬间忘了自己此刻的狼狈。她想起姐妹们私下里议论，说若是能得这少年垂青，别说不给银子，就是倒贴也心甘情愿。

思及此，时袖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又朝他点了点头，算是谢过了。

她浑身酸痛，像是被几十个大汉轮番蹂躏过一般，实在做不出什么大幅度的动作来。

少年似乎并不想搭理她，自顾自地转过身去拨桨。他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闪过方才在水下的画面，肌肤相触的瞬间，昨夜的缠绵悱恻，那娇软的身躯，让他心神荡漾，可救人要紧，他不敢多想，眼下却又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时袖一身湿透，衣衫紧贴，曲线毕露，纵然一脸青紫，也难掩风情。她低头一笑，更是风情万种，看得少年心头一颤，反手抓起一条麻袋，劈头盖脸地朝她扔了过去，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我说这位姑娘，你也太心急了点！见我们爷们要走，竟然直接跳窗户追出来！”

“你倒是好大的脸面！”时袖啐了一口，牵动脸上的伤，疼得她“嘶”了一声，连忙闭嘴。她接过麻袋，裹在身上，暂时遮挡这满身春光。

船上的其他人见她这般落魄，却依然泼辣不改，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位姑娘，看你现在这副模样，那紫洞艇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了。不知送你去哪里方便些？”郑展虽然嘴上这么问，眼睛里却分明写着“别想走”三个字。

去哪里？

这个问题还真是把时袖给问住了。

这些年来，她习惯了从一条船被卖到另一条船，像一件货物，被人随意买卖。她习惯了被人严加看管，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那些人盯着的不是她，而是一棵价值连城的摇钱树。

如今，她突然自由了，有人问她想去哪里。天地之大，四海之广，仿佛每个角落都向她敞开了怀抱。

时袖望着两岸闪烁的灯火，那些灯火明明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在天涯，触不可及。

众人还在等着时袖的回答，却听得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吼：“在那边！”

张何猛地回头，只见一条巨大的官船，气势汹汹地追了上来。船头的小兵挥舞着大梁水师的龙旗，声嘶力竭地命令周围的船只让路。

百龄此刻双眼通红，像一头发狂的野兽，死死地盯着他们。他头上草草包扎着，白色的纱布下，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时袖心中一阵失望，暗道：“可惜，花瓶没砸中那个贱人！”

“这个疍家贱妇胆敢打伤朝廷大员，给我拿下，碎尸万段！”一个尖嘴猴腮的低阶武官扯着嗓子喊道。他这次能跟着百龄来紫洞艇寻欢作乐，可是花了血本打点才得来的机会。酒桌上，他嘴笨舌拙，不会像同僚那样溜须拍马。此刻刚好他属下的船在附近巡逻，简直是天赐良机！他要把百龄伺候舒服了，让他在自己身上狠狠地刷一波存在感！

河道上船只密密麻麻，像赶集的人群般摩肩接踵。在这种情况下，官船想要追上灵活的沙艇，简直比登天还难。

张何操控的沙艇像一条滑不溜手的泥鳅，在密集的船只间左冲右突。官船虽然笨重，但胜在横冲直撞，倒也能勉强跟上。

沿途的菜艇、垃圾船、运煤船被官船撞得七零八落，甚至还有一艘运棺船被挤翻。万幸的是，棺材翻了之后，里面空空如也。不然，这片水域恐怕要闹鬼了。

混乱之中，一艘运粪船被撞翻，顿时臭气熏天，周围的小船纷纷躲避。张何原本驾船如飞，此刻却被两艘菜艇给别住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官船上的两个兵勇瞅准机会，纵身跳上沙艇，挥刀就朝时袖砍去。

张何眼疾手快，手中的船桨反手一挥，紧接着飞起两脚，左右开弓，两个兵勇惨叫一声，跌入粪水中，顿时哇哇大吐，那场面，怎一个惨字了得！

时袖原本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但看到那两个倒霉蛋在粪水中挣扎的惨状，顿时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虽然笑得脸颊生疼，但心情却格外舒畅。

百龄站在大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切，气得七窍生烟，怒吼道：“一群废物，饭桶！”

他原本只是想教训一下时袖，找回面子。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贱妇竟然还有帮手！

这群人竟然敢无视官府的权威，胆敢殴打官吏！那个挥桨打人的，简直是罪该万死！

百龄怒火中烧，彻底失去了理智。他完全不顾内河巡逻船只不得出海的规矩，命令官船死死咬住沙艇。你追我赶之间，沙艇和官船渐渐驶出内河，朝着入海口的方向驶去。

越往外走，水面上的船只越少，水域也渐渐开阔起来。大船终于得以施展，几个加速，稳稳地停在沙艇前方，拦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