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赎命！

从前，但凡有点特殊癖好的达官贵人，亦或是浪迹江湖的豪客，常有人贩子手里买人，以满足其变态的杀戮欲。可从花船上买走的，多半是年老色衰、赚不到钱的半老徐娘，或是怎么调教也无法入门的愣头青。

可像这样，一掷千金买下当红清倌人，只为虐杀取乐的，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老鸨手里攥着厚厚一沓银票，心里却五味杂陈。眼瞅着这只会下金蛋的鸡今夜就要被宰杀，她多少还是有些不舍。毕竟，若是能再留她几年，这棵摇钱树带来的收益，恐怕远不止眼前这些！

“唉！谁让对方是官场的大佬呢！”老鸨心中暗叹，目光短浅不如只顾眼前！

今儿这局势，就算他不掏出这一大笔银子，直接让人堵着门把事儿办了，她又能如何？

“都怪鲜儿那个贱货！”老鸨咬牙切齿，“她就是见不得老娘我多赚几个钱！等过了今晚，非得好好敲打敲打她不可！”

“以为夺了斛州花魁就能在紫洞艇横着走了？等埋了时袖，定要让她瞧瞧，这紫洞艇，到底是谁说了算！”老鸨心中盘算着，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正当她低头数着银票，心中百转千回之际，忽听得里间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紧接着是瓷器碎裂的刺耳声响！

“这么快就动手了？”老鸨心头一惊，她可是个信佛的善女人，活生生打死人这种事儿听着就瘆得慌。还是先让人扶着回房去缓缓，压压惊去。

老鸨刚一转身，就听见屋里一阵脚步乱，门口拦着的人也松了，她借机忙扭身冲了进去，只见屋内地板上星星点点的血迹，窗边高几的雕花桌腿已被砸断，一个壮汉一手套着指虎，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死死盯着那被他砸烂的桌子。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被揍得像滩烂泥一样的女人，竟然能躲过他这雷霆万钧的一击！

“我说你小子到底行不行啊！”另一人破口大骂，“兄弟们都给打个半死的女人，换你上手还能让人给溜了，孙大人成天骂我们空吃官饷，我看骂的就是你这个熊样的！”此言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片附和声。

“你给老子闭嘴！”被众人指责，壮汉自然不甘示弱，总得给自己找回点面子，“那娘们之前那副惨样肯定是装出来的！你没见她翻窗子那一下多利索？还什么打得半死，我看咱们都被这婊子给骗了！”

百龄对这些兵勇之间的争吵置若罔闻，他沉着脸，挥袖拂去肩头沾染的碎瓷片，沙哑的嗓音中透着难以掩饰的震怒：“那贱人跳下去之前，到底说了什么？”

“大人您没伤着吧？”鲜儿被迎面扫来的花枝刮乱了头发，一边抚着鬓角，一边添油加醋，“奴家早就说过，这疍家女心怀不轨！她刚才竟敢拿花瓶砸您，嘴里还嚷嚷着，要死她自己来，用不着你们这些人渣动手！大人，这回您可听清楚了？她骂您是人渣呢！”

“哗啦”一声巨响，窗外传来重物落水的声音。

“追！”百龄杀心已起，岂能容她逃脱。

今日，定要取了这疍家女的性命！

入秋后的河水，寒意逼人。

四面八方的水流瞬间压了过来，呛得她口鼻酸涩，耳中嗡嗡作响。

许久不曾这般骤然入水，又挨了一顿毒打，纵然心里有所准备，身体却还是难以适应。一时间，她四肢僵硬，整个人如同灌了铅一般，直挺挺地向下沉去。

水面上摇曳的灯笼光影迅速消失，水下一片漆黑。港口的水浑浊不堪，船只来来往往，搅动着河底的泥沙。此刻身处其中，只觉得污秽至极。

时袖想到自己竟要死在这种地方，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晦气。

可人到濒死之际，头脑反倒比往日更加清醒，许多事情也看得更透彻了。

这一世，她一直都浑浑噩噩地活着，如今死在这浑浑噩噩的地方，倒也算是死得其所。

没准儿老天爷见她这般凄惨，大发慈悲，让她下辈子投个好胎，做个能堂堂正正走在陆地上的体面人呢。

泥沙涌入口鼻，思绪也开始变得混沌。时袖清楚自己的体力，此刻若是奋力挣扎，凭着自幼练就的水性，倒也不至于命丧于此。

可转念一想，就算活下来又能怎样呢？想到水面上的那个世界，她心中没有半点想要回去的念头。

她向来以疯癫狠辣示人，正是因为她一无所有，大不了一死。如今真到了这一步，自然也就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意识逐渐涣散，时袖感到一条巨大的铁链缠住了她的脚踝，锈迹斑斑的链环深深嵌入皮肉之中，将她狠狠地向河床深处拽去……

如此死去，也好。

沉啊……沉啊……她甚至希望这一切能再快一些。

忽然，下沉的力道戛然而止，眼前一道黑影一闪而过，矫健灵活得像是一条大鱼。

还未来得及反应，一双有力的手已托住她的腋下，紧接着一股强劲的力道带动着她，迅速向上浮去。

出水，剧烈的咳嗽，四肢沉重如灌铅，喉咙和肺部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眼前一片漆黑……

凹凸不平的甲板上覆盖着一层脏兮兮的沙土，时袖睁开眼，发现自己的脸颊正贴在这层脏土之上。这种沙艇在河道上十分常见，简陋至极。

她像一团湿漉漉的抹布般瘫倒在甲板的角落，有人想要过来给她翻个身，说要清理一下她口鼻中的异物，却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笑着说道：“展爷您就别费心思了，这女子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