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怒海枭雄

郭婆带眼瞅着郑氏兄弟联袂而来，心底那块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方才两军对垒，他故意避开大梁水师的锋芒，想保存实力。说白了，海上这些势力，郑家顶着老大的名头，多出点血也是应该，他黑旗犯不着去硬碰硬。

往年这种事，回安南王那儿顶多挨顿骂，少拿点军饷，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海上油水多得是，从过往商船身上捞回来便是。

可这几年，赤旗出了个张何，这小子邪性得很，帮派间的龌龊事，他半点亏都不肯吃。这不，为了找回刚才丢的面子，竟单枪匹马闯上黑旗龙船，把自己一众手下打得满地找牙，连宝贝军师，都被那小子给吊到桅杆上去了。

“帮主，救我啊！救我~~”桅杆顶上的黄鹤，先是杀猪般嚎了两嗓子，这会儿又没了动静，八成是晕死过去了。

“这是唱的哪一出？”郑七扫了一眼桅杆，目光如炬，环视四周。

郭婆带还没来得及开口，张何“哈哈”一笑，抢先说道：“我奉郭老大之命，教训军师黄鹤！这厮战局不利，还敢胡乱出主意，该力战的时候，听信他的鬼话，竟然带人龟缩！这种人，不罚不足以平民愤！”他挑衅地朝郭婆带挤了挤眼，“郭老大，您说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郭婆带脸色铁青，跟吞了苍蝇似的。

郑展见状，立马接茬：“果然是奸佞小人蛊惑人心，坏了郭帮主的大计！想我郭帮主，那是何等英雄？当年与我并肩作战，那是何等威风！怎么可能临阵脱逃，让我陷入险境呢？”

郭婆带连忙顺坡下驴：“郑老板说得对！都怪这些没用的手下，还请龙头见谅。”

郑展目光扫过甲板上横七竖八装死的帮众，又问：“那郭老大，这些弟兄们是……？”

郭婆带眼珠一转：“我恨他们贪生怕死，让他们互相操练！以后绝不会再有临阵退缩的丑事发生！”

张何故作恍然大悟状：“哦，原来是自己人‘切磋’啊，那看来是没我什么事儿了。郭老板，您那黄师爷，瞧着跟个弱鸡似的，您把他吊那么高，可费了不少力气吧？以后得了什么好东西，可别忘了给我送点补补身子！”

郭婆带咬牙切齿：“有劳张舵主，那是自然。”

张何连忙躬身行礼，装出一副尊老爱幼的模样：“郭老板您这话说的，太客气了，让您破费。”

“既然都是郭老大的家务事，那我们就先告辞了，等到了安南，咱们再细聊。”郑七暗笑一声，收敛神色，挥手告辞。

张何跟在众人身后，一边下船，一边揉着自己的腰，装出一副累得不轻的样子。

“你小子差不多得了，你那腰，在花船上折腾十天十夜都不带喘的，演得倒挺像那么回事，哼！”郑展啐道。

“嘿嘿，义父，说到花船，咱们也好久没去了，您看这回从安南回来……”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没看见你七哥脸都黑了，还想这些有的没的！”郑展向来以郑七马首是瞻，从小到大，还没学会看潮汐，就先学会了看郑七的脸色。

“义父您这话说的，七爷那哪是被我气的，分明是被郭婆带那帮孙子气的！我这是给咱们家出气呢！郭婆带那老狗好歹是一帮之主，我不好直接动手，其他人，不揍得他们满地找牙，我这趟岂不是白来了！”张何说着，朝身后吹了声口哨，那嚣张的劲头，不知又让多少人恨得牙痒痒。

郑七回头瞪了他们父子一眼，两人立马闭了嘴，乖乖上了赤旗的龙船。

周围各路人马的眼线，把张何如何一人挑翻黑旗一船精锐，又如何跟郭婆带叫板，最后把那哭爹喊娘的黄鹤给吊上桅杆的“壮举”看了个清清楚楚。

更让人咂舌的是，龙头来了之后，张何竟然毫发无损，全身而退。

各家的探子把这些消息汇报给自家帮主，众人对赤旗郑家，对张何，心里又多了几分忌惮。

入夜，一众海盗终于抵达安南皇宫。

西山王阮文惠高坐殿上，郑七一行人匪气未消，大步流星地走进殿内，依礼跪拜：“拜见西山王！”

出人意料的是，王座上的阮文惠竟然失声痛哭，哽咽道：“看到各位爱将死里逃生，寡人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了地！可恨那小皇帝，被我赶出都城还不知足，竟然勾结大梁皇帝，借来水师赶尽杀绝，实在可恨，可恨啊！”

众人心中腹诽，要不是安南王室有钱，谁愿意在这儿听你哭哭啼啼。

见没人搭腔，阮文惠走下台阶，亲自扶起郑七，动情地说：“此战我军损失惨重，还望大司马韬光养晦，休养生息，等寡人重夺西贡，定要将那小兔崽子碎尸万段，为战死的兄弟们报仇雪恨！”

随后，内侍送上此战的赏赐，厚厚一沓银票，金盘盛着，盖着安南皇帝的大印，之后可去银库兑现。

这才是正事。

众人再次叩首谢恩领命。

海匪一入安南皇宫，便要守海军的规矩，等级森严。

黑旗是海上第二大帮，帮主郭婆带得跪在郑七身后一步远，此刻亲眼见皇帝对郑七如此亲厚，他只能暗自咬牙，嫉恨难当，把身前的凤鸟纹方砖抠得“咯吱”作响。